徐艺宁《采采集》序

古诗,是画与乐的交融,是思与情的碰撞,是最能体现中华文字博大精深的文学体裁。

缩万里于尺幅,裁千年于一瞬。短短几行字,便能涤荡心灵,陶冶性情,给人以美的享受。孔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这兴、观、群、怨便是诗的作用。故林语堂先生认为,诗歌几乎是中国人的宗教。可见,诗自《诗经》以来,在神州大地上的影响多么深远。
如今,在经济大潮迅猛冲击下,诗词日益变得边缘化,我们已经很难看到身边的人能作出具有十分水准的诗词了。徐艺宁的出现,无疑让喜爱诗词的读者眼前一亮,她清峻而飘逸的气息,弥漫在她每一篇浑然天成的神来之作中,让读诗的你,也因此变得安静与淡泊。
这是一位怎样古典而美丽的女子哟……
诗如其人,每一首诗,都是从诗人心灵深处涓涓流淌出来的一条小溪,澄澈明媚的波光里,折射出诗人最真实的心性和品格。而艺宁,仿佛是从遥远的《诗经》中走出,踩着唐诗宋词的韵脚,娉娉袅袅,顾盼生辉,一路吟哦,穿越而来。
诗的韧性,取决于作者思维的弹性,诗的高度,映射了作者内心的宽度。
且从艺宁的五绝中,寻觅她典雅如诗的性情。她有着“不因山改色,不为一人红”《题山中红树》的独立与自由;有着“人间诸相无,万法俱归白”《雪》的超然与脱尘;有着“抱山如抱画,不向俗人开”《山溪》的操守与坚韧;有着“临行嘱童子,看好一山云”《高士吟》的洒脱与真趣;有着“男儿须侧目,剑上有余寒”《题秋瑾像》的气概与侠风;有着“诗共庐山瀑,飞流下盛唐”《李白》的豪迈与从容;有着“知君喜清冽,取雪向梅花”《与友人聚》的高情与雅致。
这是我对她的诗品,同时也是对艺宁情怀品性的认识。
艺宁之七绝,更是精妙到了毫巅。我与艺宁的诗缘,大抵是因为在诗群中无意看到她的几首诗,其中一首《元宵夜观烟花》让我惊叹不已,诗曰:繁华一瞬即衰微,月下空余旧纸堆。莫道烟花容易冷,人情冷后不如灰。于是求得一册,畅游其间,每每令人击节叫绝,快哉快哉!
时隔三年,再观艺宁之诗,更臻于化境,如是之句,不胜枚举。
艺宁之咏物诗,涉笔成趣,辞清意婉。如“最爱花苞头上立,轻轻点化一池莲”《蜻蜓》,再如“世情淡极方知味,绝少与人颜色看”《瓶中枯菊》,以及“皆知此地多佳客,欲傍名流先傍君”《桃花》等,不仅洗炼自然,且时常一语双关,可见匠心之巧。
艺宁之抒怀诗,情如花气,细腻入微。从“菊花开到无人问,佳句来时冽似秋”《暮秋抒怀》,再到“千古江山真寂寥,知音尽作英雄冢”《庚子清明》,虽形象质朴,却真彩内映,读之了然于心,偏是深思有味,令人唇齿留香,回味隽永。
艺宁之禅意诗,于平淡中见奇崛。由“花苞一笔写禅语,十万喧嚣输妙言”《观荷》,到“偶有清风来撞壁,一时响起古禅诗”《游常山万佛寺》,更有“明月千江观自在,一时照见大悲心”《夜》,皆造境洒落,风韵自来。
艺宁之哲理诗,绝不生硬枯燥教条地说理,而是把理与物,情与事自然地糅合在一起,读者并未觉得着意说理,而理自在其中。看似天马行空,实则寓意深刻,独臻妙境。如“入水残阳扶不起,始知岁月是流金”《庚子暮春于淮河岸》,又如“参破青莲泥下藕,世间清浊本同根”《遣怀》,诗意贯通,一气呵成,一片神行。
艺宁之山水诗,景真情深,神采飞扬,人与境合,已得诗家三昧矣。从“昨夜好风初涨绿,万山泼翠向人来”《游竹山》,到“诗句未成先一笑,芙蓉十万动情开”《衡水湖观荷》,刘禹锡言: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景。诚也!
宋人费衮在《梁溪漫志》中说:诗人咏史最难,此非具眼者不能。鉴古知今,继往开来,且看艺宁如何咏史。由“自古何人常饮恨,想来多数是英雄”《岳飞》,神游到“铁打江山犹不稳,何堪百万是泥陶”《观兵马俑感怀》,再遥想至“每有大材逢乱世,江山胆色亦堪豪”《读史》等,既有行云流水般的灵动气韵,更有一剑封喉的淋漓痛快,艺宁慧眼别具,于繁杂纷纭中洞见真知,每每能一针见血地点出潜藏于历史深处的深刻道理。
艺宁之诗风,简约疏朗,澄澹高远。
艺宁之诗怀,非独钟于山水,更寄情于家国。
妙言至径,大道至简。
徐艺宁诗,通篇竟无一生僻、晦涩之字,有些诗句近乎白话,然读来偏是与众不同。诗韵琅琅上口,故而过目能诵,此所谓返璞归真,大巧若拙。诗似是常语,娓娓道来,然气象万千,蕴意无穷。
李太白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此艺宁诗歌之境也。

李新隆

2021年5月于竹酒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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