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列传（六）

研读《史记》，品味“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中国史学和文学的一颗璀璨明珠。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史记》故事。三十世家、七十列传精彩异常，是我们所熟知历史的根源。西门豹治邺是古代名篇，写的荡气回肠，百读不厌。请看《<史记>研读》第432章。

滑稽列传（六）

魏文侯时期，西门豹（今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安邑人）出任邺郡令。当他来到邺郡后，先去拜会当地的长老，询问百姓们的疾苦。

长老们都说：“我们都被河伯娶媳妇所苦害，所以致贫。”西门豹就详细询问其中原因，他们都回答说：“邺郡的三老和廷掾每年经常要向百姓收敛赋税，收到的钱财达到数百万，其中使用其中的二三十万替河伯娶媳妇，然后再和巫祝们一起瓜分其余的钱财。长期以来，巫祝们四处巡游，只要看中了贫穷人家有漂亮的女孩，就说是替河伯迎娶媳妇，马上下聘礼定亲。凡是选中的女孩，给她洗漱打扮之后，再添置新的衣服，让她独自进行斋戒；在河边盖起专门的房子，搭起红色的幕布，让女孩在其中居住，官府准备牛肉美酒和饭食凑在一起大吃大喝，一共持续十多天时间。随后再为女孩粉饰打扮，准备上普通嫁女的床席，让女孩坐到席上后漂浮到河中。开始女孩还浮在水面上，前进不到几里就会沉入水中。当地的富裕大户人家如果有漂亮女孩，担心被大巫祝看中后替河伯娶亲，所以都带着女儿远走逃亡。这样以来，城中越来越没有人居住，并且剩下的都是些贫穷人家，这样的事情已经很久了。百姓们流传着一句俗话说：‘即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没，溺其人民。’”

西门豹说：“下次轮到为河伯娶媳妇时，希望三老、巫祝和父老们一起送女孩到河上，并且一定要来告诉我，我也很想亲自去送送河伯的新娘。”父老们都齐声答应说：“诺。”

到了时候，西门豹带领手下来到河边。三老、官属、豪杰长者和父老们都参加仪式，沿途观看的百姓有两三千人。大巫祝是名老婆子，年龄已经七十开外了，她跟随的女弟子有十几名，全都身穿华贵的绸子单衣，装模作样站立在大巫祝后面。

西门豹说：“把河伯新娶的媳妇送过来，让我看看长得丑俊。”手下人马上拥着女孩走出帷幕中，哭哭啼啼地走到西门豹跟前。西门豹仔细看了老半天，回头对三老、大巫祝和父老们说：“这个女孩长得很不漂亮，烦请大巫祝前去通禀一下河伯。告诉他如果再有更漂亮的女孩，后天马上送来。”

西门豹立即命令吏卒们一拥上前，抱起大巫祝扔到河中。过了一会儿，西门豹问：“大巫祝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信啊？让她的弟子去催一下吧！”说完命令吏卒把一名弟子扔到河中。过了一会儿，西门豹再说道：“这名弟子下去的也太久了啊，再派一个弟子下去催一下！”又把一名弟子扔到河中，这样一连扔进河中三名弟子。

西门豹回头说道：“我明白了，巫祝的弟子们都是女人，她们不能把话说清楚，还是烦请三老下去通禀一下才行。”命令吏卒把三老扔到河中。

西门豹头上插着笔，弯着腰，面对河水站着等了很长时间。长者、官吏和旁观者全都十分害怕。西门豹回头说道：“巫婆、三老一直不回来，这事怎么办呢？要不再派一名廷掾和一名豪绅下去催催他们？”

这句话吓得所有的廷掾和豪绅都跪在地上，脸色像死灰一样，鸡琢碎米一样不停磕头，把头全都磕破了，血流在地上。西门豹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暂且再等一会儿。”

又待了一会儿，西门豹说：“廷掾们都起来吧。看这样子是河伯挽留客人太久了，你们都离开这儿回家吧。”邺郡的官吏和百姓们都很害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提替河伯娶媳妇的事了。

西门豹马上组织百姓开凿了十二条渠道，引来漳河水灌溉农田，这里的薄地都变成了旱涝保收的肥沃良田。这个时期，百姓感觉修筑河渠太苦太累，有很多人不想去干。西门豹说：“百姓们都是乐享其成，因此不能让他们考虑开始。现在的父老子弟虽然因为苦累抱怨我，但百年以后父老的子孙们肯定会感念我恩的。”到了现在邺郡百姓仍然受益于当时的水利工程，当地人民因此十分富足。

十二条河渠纵横穿过御道，在汉朝建立后，当地的官吏认为河渠上的桥梁截断了御道，彼此相距又太近，就打算合并河渠，把流经御道那段的三条河渠合并为一条，只架设一座桥梁。邺郡的百姓们不肯听从官吏的意见，他们认为那些渠道是西门豹规划开凿的，贤良长官的法度规范是绝对不能更改的。最后还是官吏们听从了大家的意见，放弃了并渠计划。所以西门豹担任邺郡令时名闻天下，恩德流传后世，难道能说他不是贤大夫吗？

古书上说：“子产治理郑国，百姓不能欺骗他；子贱治理单父，百姓不忍心欺骗他；西门豹治理邺郡，百姓不敢欺骗他。”这三位先生到底哪一位更贤良呢？善于辨治的人当然能判断出来。

司马迁有诗赞曰：

滑稽鸱夷，如脂如韦。敏捷之变，学不失词。淳于索绝，赵国兴师。楚优拒相，寝丘获祠。伟哉方朔，三章纪之。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月15日（古历庚子年十二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