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中的女人
第一卷 周村小女人
第六章：跪在王家大门口的可怜女人
我推开大门没走上五六步，便听到婆婆从西廈屋喊我过去。娘家有三间出檐上房，三间西廈房。我带婆婆回娘家后暂时住的是娘家房子。说是娘家房，其实也应是我自己的，没兄没弟个独苗苗，爹妈老百年后自然自己是法定继承人。依我们永安的风俗习惯，长辈不仅要住上房屋而且住东间，古时传下来的说法，东为上。婆婆比我爹年长不说，婆婆还是名人，爹妈自是不敢慢待，自然要把主卧室腾出来叫她住，自个儿住西间，我住西廈屋。永安乡间多是这种院子，若只有上房，东西两间住人，正间便是接应人和吃饭的地方，也叫客厅或厅堂，灶火多放在约四尺宽的前檐下。爹这个院子是从爷爷手上接下的，不过不是砖瓦房，而是三间麦草房。爹干了近二十年的民师自是没能力将草房换成砖瓦房，若不是民师转公办领上工资，恐怕至今爹娘也难住上他口中说的，不比邻居们差的砖瓦房。所以，老爹每每给人提起经自个儿手盖这座院落，上下六间秦砖汉瓦大房子时，不是像别人那样王婆卖瓜自夸自大，而是夸共产党。若不是政策好民师转公办，自个儿每个月都能领上几百元工资的话，凭自个儿这点儿能耐，恐怕这辈子也难给闺女盖个全是青砖垒起来的大瓦房。爹盖上房屋时我刚刚考入大学，老爹又要供我上学又要盖房，自是巴结的要命。那会儿的老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扎地基用的石头是他待夏季我们东川河洪水过后，起个大早从河床中一个一个抱上岸，趁个星期天和我妈用人力车拉回家。爹驾辕妈用根绳子挂稍，这一拉就是好几年。扎地基的石头备足后，爹又开始备砖，这一备就是三年。全是趁暑假自个儿用砖模子，一个一个托出来借用别人烧砖窖烧制。爹原本就瘦不啦叽，待三间砖瓦房盖成后，爹瘦成个骨头架子。用我奶奶的话说瘦的像只狼。缓过六年后爹说要盖西廈房，爹说不能没闺女住处。是的，我没结婚前回家跟奶奶住一块儿，婚后回家来住自是没法再跟奶奶搁一块住。因为丈夫太缠人，只要他不到矿上去上班，必跟上我，舍不得分离一晚上，而且每晚上都缠着上身子巫山云雨个好一阵子。小俩口那缠绵劲让外人看着眼热又嫉妒，而奶奶和爹妈则是乐的合不拢嘴。因为家中仍不宽裕，奶奶说少花点钱将上房屋前檐包进去，弄个小房间，能放张床就行，把东边卧室腾出来留给我们小俩口回家时住。爹不同意，爹说不妥。为啥不妥？因为我们永安人家的房子，全是三间房子两头隔那种式样，隔墙上有门框没门，平常只是挂个布门帘，晚上睡觉时放下门帘便视为关了门要休息了。奶奶，爹妈都是过来人，知道正热乎着的小两口晚上会瞎折腾。这种西间人放个屁东间能听到的房子，会让小两口尴尬的。所以爹这才下决心再盖三间进深一丈二的西廈屋，说白了是为女儿女婿鱼水之欢提供方便罢了。西厦屋，婆婆喊我到西廈屋。我跨进门便跟着婆婆进了南间，因为这会儿妈在北间我卧室床前逗娃娃，不用想我也知道妈正在逗弄的俩娃娃是向好带过来的儿子。我心中有气，自也不会过去看看他孟勰的儿子。阿薇，早上你前脚出门，我和你爹你妈后脚也出了门，我们去沟口看看这几天拉回来的旧椽子，旧檩条，旧砖，旧瓦，大致算一下看还缺多少。可脚跟脚的工夫，东院你三婶就小跑着找来，她说咱家大门口跪了个小媳妇，带俩娃娃，前面抱个后面又背个，大冷个天跪在咱大门口不说，俩娃又哭闹个不停，叫人看着怪难受。阿薇，你三婶叫我们快回来看看，大人不说，别给娃冻着。阿薇，你三婶说小媳妇还带俩娃，俩娃高一声低一声个哭，可小媳妇也不哄娃，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咱家大门口，邻居们谁来也拉不起身。阿薇，你想想这种情势搁谁听了都会慌乱。你们王家虽不是啥高门望户但也是书香人家，是读书人。读书人自是把仁义道德放在比吃饭，穿衣还重要的地步，咋能少了同情怜悯之心呢？有，肯定有！你爹撂下木椽手也顾不上洗，便尥着蹶子往回跑。你妈和三婶扶着我也高一脚低一脚，慌慌张张跟在你爹屁股后面往家跑。阿薇，一路上我就想到应该是向好，因为我和你们王家都没有如此相符的亲戚。既便有亲戚上门也不会跪在咱家大门口不是。惟有的可能是向好代孟勰受过，当垫肚儿来认错求和。阿薇，你想想，咱祖孙仨不辞而别，孟勰脸肯定沒处搁。他可以不认养母，可以仳离贤淑妻子，但不能不要亲生女儿，总不能为个骗来的小媳妇与自己女儿一刀两断吧？不会的，这几个月我常常这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应该是他孟勰来负荊请罪，毕竟木已成舟，生米已做成了熟饭的事情，由此产生的亲情疏远和伤害，也只能有孟勰来缝合这种亲情间的眉南面北，你东我西的疏离，而不是她向好。向好可能是孟勰骗来的媳妇，是个受害人，她不应该代孟勰受过呀！阿薇，你爹跑的快，我和你妈，你三婶绊绊拉拉跑到胡同口时，你爹已抱起个娃用棉袄裹在怀里暖。一只手抱着娃另一只手拉向好，可向好不肯起，直挺挺跪在那儿不肯起。阿薇，你想想，看到这情势，我就是铁打的心也硬不起来呀！再者读过那两张替向好洗白的文字，先入为主的原故，那会儿我心里自是刀割般的个痛。男人犯的错咋能要小女子来受过呢？我只能走上前尽长辈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向好，向好，我是小霞奶，我若没说错的话你应该是向好，这俩娃应该是叮叮，咚咚吧？若我说的对，你应该起来，因为我是孟勰妈，我有权力叫我的儿媳妇或跪或起，是不是？阿薇，这会儿向好只是扭了扭身，抱着我哭，我咋个捞也捞不起来。见此，我只能另换一招。向好，咋，咋还有理了，还要叫我老婆子跪下来求你不成？阿薇，这会儿看到这娘儿仨既心疼又生气更伤感。作孽啊？都是孟勰这个孽障作的孽啊！大冷个天，向好不怕娃给冻着用这种方式代孟勰受过，咋能不叫我生气伤感呢？生气当是生孟勰气，男子汉大丈夫，情迷神乱犯了错，伤害了亲情自个儿不上门认错，反倒把原本可能无辜的女人弄来当垫肚儿，这，这哪儿还有点儿男人样。伤感呢是替咱们女人愤愤不平，自古如今，不论城里或乡下这类荒唐事不少见。男人犯错自己没脸面见人，怕吃话头而把媳妇指使出来代他受过，这，这咋能不叫我伤感呢。男人脸是脸，难道女人那张脸就只能当屁股吗？阿薇，想到这儿我突然又觉得向好这女人有点儿犯贱，身子骨犯贱。娘这一辈子最恨最最轻看没骨气的人，不论男人女人。人可以没傲气但不能没傲骨，见到没骨头的人我真想踢他一脚。阿薇，我气不打一处来时，还真踢了她一脚，又骂道：贱，犯贱，贱人。我推开向好转身走了两步又扭过身子冲你妈说：小霞婆，把她背上娃给我抱回来，大人斗气，娃娃不该受这洋罪。阿薇，我进了门径直往上房屋去，不一会你爹你妈一人抱个娃，向好跟在身后，低着个头跟到了上房屋。阿薇，这会儿还真是奇了个怪，将才还哇哇哭闹不停的俩娃儿，像回到自己家见到亲人似的停止了哭闹，扭着个小脸东瞅瞅西看看，净往人脸上瞅。看到俩小人儿这乖巧样，任谁也沒了火气。她三婶没进门，也没打个招呼回家了，小霞奶。阿薇，你爹低声给我说。阿薇，你三婶大字不识一个，可她懂人情世故。她知道这小媳妇用这种方式上门，对我们王家不是件啥排场事，她自然不辞而别，悄然离去。这件事叫我说还是以前说过的那句话，这人啊，才，学，识。识为先。阿薇，你三婶没学问，也没啥才干，可她有识啊。她知道这是咱们家不能示人的丑事，她自然不便看热闹，看我们家笑话。阿薇，这世上还真有那类虽才气横溢，学贯中西但没啥见识不懂人情世故的人。阿薇，我想你王亚男该不会不如你三婶吧？三婶没读过一天书，也没天南地北闯过江湖，可她懂人情世故有见识，她读的可是无字书啊。阿薇，你说是不是？阿薇，至于向好咋代孟勰认错，咋求和，我原以为她会先狡辩再道歉。可她屁也不放一个，进门就跪在我面前，你爹你妈咋着个捞也捞不起，我厉声骂了一阵子也没用，她一个劲说要见亚男姐。阿薇，我告诉她小霞妈去城里开会去了，要午饭后才能回来。可她仍不肯起来，坚持要跪到亚男姐回来。阿薇，骂也骂过，劝也劝过，好话孬话说了一大筐，可她就是不肯起，看那样子是一定要等你回来。没办法的事，我只能心急火燎给你打电话。回来后，她擩给我个U盘，说里面有她这些天背过孟勰写的非虚构传记，写个人的。阿薇，我原以为不过三两万字，看看也就看看。毕竟我同你同小霞一样，想知道她是如何走进孟勰生活里的。可我打开电脑上下翻动了两遍便放下了，太长，太长，我只能先放放。阿薇，你知道的，我心乱如麻时啥也干不成。你想想，不管咋说她是孟勰媳妇，我是婆婆，是俩娃奶奶。她在上房屋正间跪着，我咋能看下去呢？再者我眼神可是一年不如一年啊！我只能等，等你回来再看，你看过说给我听。中，中，妈我来看！那，那向好咋办，我过去拉她起来吧？不必，看她那样子，她要的结果是要咱俩人了解她后才肯起来，所以你过去也没用。中，中！她愿意跪就多跪一会儿！我没好气地回了婆婆一句。
【作者简介】张杰涛，男，62岁，洛宁县回族镇王西村人。早年务农，上世纪的一九七八年考入省供销学校，毕业后一年任县东宋供销社主任，两年后任县农村经济联合社副主任（正科级）；一年后任县外经办主任；八九年任县二轻工业局局长，党总支书记；九五年任县黄金管理局局长；二00三年被贬为县科协正科级协理员；二00八年坠入牢狱；期间老父母代儿作无罪有德申诉直至被省高法驳回；二0一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获得自由；目下正在依法为自己作无罪申诉！！！十一年五个月冤狱其间，将刑期当学期，仅学习笔记就多达三百多万字；穷而后工吧！期间有近三千首诗词落于笔下，不仅完成了近三百万言的《岁月长河中的女人》这部长篇小说，还写下了近五十万言的个人传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