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的凉意‖ 窦小四

作者

窦小四

            声音里的凉意

眼前一株细文竹，它默不作声，然而，我确信，它毫无疑问在生长。

而我呢？我突然觉得自卑，在一株细小的文竹面前。相比于它，我如此庞大，我如此静美，我如此丰富，可是，我为什么做不到如它一般地安静，一般地笃定，一般地淡然，一般地以不摇不曳之姿，以不骄不躁之态，只是从容不迫地在这四时里安静地生长？

我听见雨，非常个别的雨滴，拍打在硬物上，发出不规则的吧嗒声，人们都睡了吧，只有我独自感受从窗外渗进来的凉意。

一辆什么车，从不远处呼啸而过，切割开了这夜的沉寂。

想听久石让，想听《雨》，不敢，我怕那声音里的凉意，使我无法独自在这里坐下去。

时间将所有的朝代都洗劫一空，只留下这一盏灯，此刻，当下，亮在我众所周知的孤独里。是众所周知的孤独啊，我从来不知道掩饰我自己。

高人看我，说我是“我是”的状态，而世人看我，则像个傻子。

碰到友人，给了一个小礼物，说：“这个我给弟弟的，碰到你了就给你。”

过后，同去的人说：“你一点都不会说话，你就说你是专门为她预备的。”

我突然觉得伤心，我为什么要那么累呢？我是真诚地给了她啊，不然我就不会拿出来。

风在窗外呼呼啦啦，我知道，它划不着夜空，因为，这季节和世事背后的秋意太凉了，如同我的心。

菩提的种子，冤孽的种子，皆是从心而起的吧。那个叫“菩提”的女子，她不笑的面容上，也有一丝凉意。

念及此处，突然想打破沉寂，于是问妹妹：“”如果有个人要送你七夕礼物，你想要什么？“

妹妹小孩子气，哈哈大笑说：“要个硬盘。“

又转过去问小金，小金觉得我无聊，却又不好不理我，只好说：“要个车。“

然而，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觉得什么都没有用，我只觉得悲凉。

这是白天的事，夜晚，比白天更悲凉。

我很钦佩老一辈人，能够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年代里，将那其实过不下去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

想起父亲讲的一个故事。

说几十年前，很早的时候，正月里耍社火，众人齐心协力，人人高高兴兴。

劲头最足，最卖力的那个爷爷，耍完就回去了。

人们再隔墙看的时候，他竟然在用力地紧着腰里束着的一根绳子，喝凉水。

我不知道，众人偷窥他的事，是否被他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假如他知道他背着大家喝凉水的事被人知道了，惊愕与难堪之际，疲沓与心酸之间，他该如何向人们掩饰他的窘迫。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他的眉间，一定充满了凉意。

“杀贼，杀贼……“，若干年前，弥留病榻的辛弃疾，嘴里念念有词，喊着这两个字，已然听不懂诏书宣读任命的他，尚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所爱是谁。而我，我如此迷惘。

这个夜，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听声音，来自耳旁的，来自心中的各种声音，以及感知他们自带的凉意。

西瓜很红，葡萄很乌，茶叶在杯子里，不漂浮。

其实，我应该享受这样的时光。

然而，无由地，我只听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凉意。

作者简介：

窦小四，原名窦娟霞，甘肃天水张家川马关人，80后，现居重庆，从事教育行业。生性自由闲散，无拘束，钟爱山野乡村，偶有心绪，小结成文，视爱和文字为生命。探索爱与人性的奥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从流如水！有文学综合集《雪落在马关的村庄》和《无尽的白雪》公开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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