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诗歌先锋·蒋纯槐专辑】ll总第375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小区的花、落叶及其他鸡零狗碎（组诗）
文/蒋纯槐（广西）
◎过年
过年的时候
小区门前的树上挂上了红红火火的灯笼
那些树 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年
大半年时间过去了
红红火火的太阳挂在头顶
灯笼的脸已有些营养不良
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问奶奶
树为什么还在过年
奶奶说 那些树跟你一样
哪天都是过年
◎谁是周扒皮
大清早打开儿子家的大门
一个牵着狼狗的女人早已怒气冲冲
你是周扒皮吗
为什么半夜鸡叫
昨天他从乡下来得晚了
那只从家里带来的老公鸡
惊扰了女邻居的美梦
当然那条雄赳赳气昂昂的狼狗也很不高兴
它盯着他只看了那么一眼
他的背皮便一阵阵发麻
身子自然而然地矮了半截
后来 他道了歉郑重地作了保证
后来 他还向女邻居和大狼狗鞠了躬
后来 肥美的公鸡静静地躺在儿子家的餐桌上
接受儿子儿媳和小孙子的检阅
儿媳儿子让大公鸡在朋友圈无声地鸣叫
收获了一鸡笼点赞
他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孙子啃着鸡腿漫不经心地叫了一声爷爷
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心里反复念叨谁是周扒皮呀
梦里他似乎又听到了大公鸡的叫声
他急得一跃而起
仔细一听
汪 汪 汪
那是狗叫的声音
◎送快递的小伙
我说的送快递的小伙
是那个喜欢穿一件大红色的工装
头上扎一个马尾巴的家伙
他在小区里来来往往
从来不在乎大妈们在背后指指戳戳
他是一阵快乐的风
嘴里哼着的歌
像他三轮车上的包裹一样
源源不断花样百出
他是一团热情的火
每一个电话每一个招呼
都像他那身衣服一样鲜活
遇上大件的包裹
他还会“呼啦”一下给你搬到楼下
头上的马尾巴弄散了也在所不惜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选择沉默
比如问到他的家人或者收入
比如大妈们逗他做媒找女友
这家伙呀只是低头不语
仅仅几分钟时间
他就会恢复原样
三轮车转一个弯
马尾巴一甩歌声响起
像一阵风像一团火
说不准过了多长时间
小区里再没见到那个送快递的小伙
有爱管闲事的大妈问送快递的新人
那人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有说
大妈这才发现
小区里的树木花草
悄悄地又换了一个季节
◎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不告诉你
我在自家楼顶的阳台上
看见了最美的风景
我看见那些山峰早早地张开双臂
等待太阳跃进它们的怀中
我学着山峰的样子张开双臂
嘿嘿——
太阳和山峰都扑进了我的怀抱
我种的那棵百香果
就在此刻悄悄地开花一朵
你想知道这个秘密的全部内容
除非你能和我一道
回到2019年初夏的那个清晨
◎对面楼顶上有一丛花
自从迷上对面楼顶上那丛三角梅后
站在自家的楼顶上
我的眼睛一走近她
就再迈不开脚步
我和她似乎都站在悬崖边上
中间隔着二十米左右的峡谷
她在那边的悬崖上尽情地表演
或吟诗作画或唱歌跳舞或抚琴弄弦
我在这边的悬崖上默默注视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没有颁奖仪式
我们心有灵犀
我只是一个最忠实的观众
然而就在我如痴如醉的某个时刻
却突然发现
在那花丛的背后
藏着一双警惕的眼睛
我把目光收回到身边的百香果上
百香果呀 你把藤蔓伸过去
变成一座天生桥
在对面的花丛上挂几个香甜的果子吧
后来的某一天
我站在楼底下的行道上仰望那些花朵
我看见有些花瓣正向我飘来
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叶扁舟上
身边是波涛汹涌的河流
◎黄金叶
白果树落叶的时节
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去郊游
他们去一个叫海洋的地方
看黄金叶的海洋
她独自来到小区的绿地上
那里也有几棵半大的白果树
只是叶片要黄不黄
她掏出儿子给她买的老人机
习惯性地按出一串号码
蓦地记起号码的主人
已在老家的山坡上
睡了大半年时光
她抬头望了望白果树上的叶片
然后对着手机说
老头子——
明年清明在你身边栽几棵白果树
让你也能年年听见风吹黄金的声响
◎一只鸭子的伤痛之旅
快过年的时候
一只鸭子
准确地说是一只土里土气的乡村鸭子
被那个土里土气的乡村老汉
装在一个土里土气的编织袋里
走进了小区的大门
在那些红红的灯笼和红红的花朵面前
展示乡村的拘谨和谦卑
鸭子跟着老汉小心翼翼地上了城市的楼
小心翼翼地敲开了通往亲情的门
或许这只鸭子预感死期就在今天
它将代表乡村获取城市的赞誉
在进门的那一刻
它忍不住“嘎嘎”地叫了两声
就是这不该发出的叫声
令女主人勃然大怒
她抓起编织袋从阳台上一甩而出
这只鸭子连同乡村的尊严撞到一棵树上
然后一点一点跌落在地
后来这只大难不死的鸭子跟着老汉重返乡村
也许至今仍在某个池塘里自由自在地游弋
它还记得曾经有过的伤痛吗
而在我居住的小区里
鲜艳的花朵又挂上了崭新的微笑
作者简介：蒋纯槐，男，笔名木鬼，1965年5月出生，广西全州县人，当过老师、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现供职于广西广电网络桂林分公司。曾在《广西文学》《天涯》《南方文学》等发表作品，广西作家协会会员。爱诗写诗数十春，至今仍是追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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