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于同小说:铃 铛(44)
于同小说:铃 铛(44)
——时光穿越八十年,回到我的故乡---达户井
铃 铛
作者:于同
当仰望已满足不了我对高贵灵魂的崇拜,于是我提起了笔,用拙劣的文字,在心的祠堂中虔诚的叩首-------于同
六十五
马车在路边停下来,铃铛的目光还在巷子里逡巡。正是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巷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一个货郎无精打采的叫卖着,两个孩子在一家门前柳树的背荫下玩耍。铃铛终于把目光落在自家的大门上,她记得自打爹娘去世后,自家院子的大门总是关闭的,哥出去拉车,她和二姐在家做家务,或者在院子里玩儿,很少出去找小伙伴。大门依旧关着,斑驳脱落的油漆和屋脊下几处塌陷破碎的马蹄瓦,使老宅显得更加陈旧。铃铛下了车,把凤川放到地上,领着他来到大门前,轻轻的敲了两下,过了半晌,院里传来开房门的声响,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啊?”还没等铃铛回答,门闩响动,大门闪开了一条半尺宽的缝隙,露出一张女人的脸。看上去年龄要比铃铛大几岁,面色略黑,一只粗糙的手扶着门边,眼睛疑惑的瞅着铃铛。铃铛心里有些紧张,也不知这些年哥有没有搬家,房子还是原来的主人吗?
“请问这是叶刚家吗?”
“对呀!你是……”
铃铛轻吐了一个口气,放下心来,道:“我叫叶铃铛儿,叶刚是我哥……”门里的女人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现出惊喜,“是幺妹子呀!这多年也没回来!快,快上屋里,你哥去拉车了,傍后晌才回呢!”女人说着话,已经把大门推开。铃铛微笑着道:“你是嫂子吧?”女人呵呵的笑着,“是,是嫂子!一家人,还不认得呢,嗨!”说着话又看了眼车边的二逵,疑惑着是不是妹夫。铃铛忙说那是家里的长工,铃铛又拉过了凤川,“快叫大舅妈!”凤川拽着娘的手,怯怯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在铃铛几次催促后,终于轻声叫了句“大舅妈!”女人高兴的答应着,“这孩子长的俊俏,就是眼生,过会儿就好了,你那小表哥还在睡晌觉呢,一会儿你们一块玩!”
二逵把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搬进了院子,铃铛嫂子心中欢喜,听说幺妹后到的是个大户人家,这回趟娘家,就带了一车的东西。“幺妹子,这回娘家,哪有自个儿带吃的,姑奶子回门,娘家还敢慢待咋的!哈哈!”
“嫂子,快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地里种的,顺便就捎带些,也不用花钱买!”铃铛忙道。病了好些天,又加之一路颠波劳顿,铃铛己有些体力不济。嫂子看铃铛面色不好,身子消瘦,似是病态,连忙拉着她进屋。
“幺妹这一路也累了,快上炕躺会儿,歇歇乏。”嫂子热心的把铃铛拉上炕。二逵给马倒些草料,又打了两桶水饮马,这才进屋。嫂子又安顿他先歇息着。然后就张罗着买菜做饭。嫂子家的孩子比凤川大一岁,叫亮子。晌午玩累了,躺在炕上睡觉,家里忽然来了好多人,吵吵闹闹的,孩子爬起来愣愣地看着。铃铛从筐里拿出两个大大的西红柿给他,在妈妈的哄教下,不一会的功夫就老姑老姑的叫个不停,然后又拉着凤川的手跑到院子里玩去了。日头落山的时候,铃铛哥回家了,见到铃铛回来了,好一阵惊喜。看到多年未见的哥哥,铃铛心中无限酸楚,自打爹娘死后,全靠哥出去拉车把两个年幼的妹妹养大,如今还在靠这辆车养活妻儿。日子的艰辛,岁月的无情,三十多岁的哥哥竟然满面苍桑,可见这些年哥嫂的日子也就可堪裹腹而已。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诉说离后别情,直至深夜。当听铃铛说到二小儿竟然没死,而高礼为了救二小而被日本人活活打死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个苦命的妹妹几年的时间经历如此离奇,命运好多波折。铃铛也说了,这次回来是找郎中治病,顺便住些日子,乡下比不得城里,除了跳大神要么就是扎花先生,没个正儿八经的郎中。铃铛哥也说了大姐二姐的状况。大姐还好,姐夫人老实厚道,家境也还殷实。婆婆前两年过世了,公公身子硬朗,孩子今年十岁了,前些日子还和娘来家住了几天。二姐的日子不太好,必竟是给人家做二房,有两年没回娘家了,听说经常遭丈夫和大妇的打骂。说到二姐家的事,嫂子的表情不太自然。自家的事,自家哥嫂啥样都在心里呢,娘和继父没了之后,受尽了兄嫂的欺侮。成亲后暗自发誓,以后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回去了。所以这些年铃铛嫂子一次娘家都没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二逵就回去了。临走嘱咐三婶子好好养病,过些日子再来接她们娘俩。铃铛哥拉着铃铛早早的来到宝春堂,前面己经有两个人在等候。因为没到时辰,先生还没出来坐诊,大家只有在门前候着。过了一会儿,老掌柜的洗漱完毕,又用了些粥膳,才施施然踱了出来。伙计早泡好了茶水,备好了脉枕、笔墨,方笺等。铃铛是认得老先生的,他给爹治过病,给娘也治过。是啊,小城里住的人家有几户没来这儿看过病呢?等轮到了铃铛,把手往脉枕上一搭,老先生闭目切了一会儿脉,问了些症状,又推起花镜看了看舌苔,拿过纸张,提起笔来开了一剂名为<<柴胡桂枝汤>>的方子:
桂枝一两半 芍药一两半 甘草一两(炙) 柴胡四两 半夏二合半 人参一两半 黄芩一两半 生姜一两半 大枣六枚(劈)
右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是伤寒,没什么大碍,只是迁延的时日长了些,先吃这几副,过几天再过来!”老先生依旧没有抬头,边开方子边嘱咐了几句,铃铛和哥听说没啥大事,也放下些担心。铃铛亲眼看到那个大院里的女人得病后的命运,二娘,二丫,二丫娘都是有病后无药可医,最后死去的。对于自己将来是否步她们的后尘,铃铛早就想过,其实想也没啥用,凭天由命吧!铃铛没有想到的是家里因为她破了祖上传下的规矩。这是家里自救了二小儿后又一次让她感动的事。想到了二小儿,铃铛的心情又一阵凌乱。虽然老三没了,可两人还能在一起吗?高家为自己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没有报答这份大恩呢,还能跟别的男人吗?既使不管这些,二小儿恐怕也会嫌弃自己吧,另嫁了人,还有了孩子,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这些呢?想到这些,铃铛就有些心灰意冷。
哥的催促声唤醒了铃铛的失神,这才拿了药方去旁边的柜上去抓药。都包好了,又祥细的问了遍服用方法,付了药钱,俩人才出了药铺的大门。
让大家高兴的是自打服了药后,铃铛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渐好。嫂子精心的帮着熬药,铃铛想搭把手都被赶回炕上歇着,让铃铛很感动,这住娘家的心情一直舒畅着。几个人商量,再过几天,铃铛大好了,大伙儿先去大姐家看看,然后再找时间去看二姐。多年没见了,回来一次不容易,咋都得见一面呀!
【作者简介】
于同,哈尔滨市作协会员,冰城布衣,理工男混迹于文学圈,噬诗成癖,略工七律,亦作小说。诗左书右,堪慰蹉跎。 随缘聚散,若得二三清水知己,风雅同流,诚可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