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下乡趣事二三 | 杨铭慧
忆下乡趣事二三
作者:杨铭慧
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五十周年,自网上看到各地丰富多彩的纪念活动,也唤起了我对那段“风雪扫身天地广,脚踏污泥换灵魂”的知青岁月的回忆。
回忆里有“黑发到乡下,白头不回城”的虚伪誓言,也有“学大寨战天斗地”的动人场景,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今天我把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写给同学们,供大家分享。
磨 水 面
我下乡的地方有一种粗粮细做的特色小吃,玉米磨水面烙锅出溜,很好吃。
青年点轮到我做饭时,我决定自己辛苦一点,给大家磨水面烙锅出溜。为了做好锅出溜,我去请教村里做锅出溜的权威蒋婶,老人很热心肠,把做锅出溜的绝技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学完本领,我做完磨水面的前期准备后,到生产队找饲养员李大伯,借了一头专拉磨用的毛驴。套上磨杆驴看见磨上的玉米,就不干活了,一口一口贪婪地吃了起来。我知道驴拉磨要戴上蒙眼,可青年点没有那东西,我又气又急,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前两天糊窗户剩下的窗纸和浆糊。我用窗纸给驴做了挡眼睛的脸谱,可是驴脸毛太光怎么也粘不住,我又剪了两个纸条,绕到驴耳朵上再与脸谱连在一起。这个办法真灵驴脸谱挂住了。
我看着自已的胜利成果,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赶着毛驴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不到两个小时水面磨完了,我想把驴脸谱卸下来,把驴送回生产队。可是驴脸上的浆糊干了,脸谱粘住了,怎么也揭不下来,我怕用力扯毛驴疼,又怕驴看不到路,就在驴脸谱上挖了两个眼洞,牵着毛驴向生产队走去。
饲养员李伯伯眼神不好,见我牵驴过来吓了一跳。走到我身边小声说:丫头谁家死人啦?现在破迷信,不兴送纸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人还得有知识呀,村里的画匠扎的纸活,都得人扛着走,你们知青扎的纸活能牵着走,真神了!
这个故事随着光阴的流逝,己经沉睡了五十个春秋了,今天想起来仍有一种用语言难以表达的感觉。是啼?是笑我也说不明白。
雪夜惊魂
一九六八年十月我和同学们举着红旗,背着行装,到辽宁省开原县靠山公社四道沟大队二小队插队落户。由于季节已是深秋,知青点无法建宿舍,同学们只能被安排到政治可靠的贫下中农家中住宿。我们四名女生,被分到半山腰的五保户蒋大伯家住宿。
蒋大伯家是坐北朝南的两间茅草房,老俩口住南炕,我们四个人住北炕。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一月初第一场大雪就把四道沟的山川和村庄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了。
随着深冬的临近,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西北风飘着雪花,也经常光临我们生活的小山村。由于蒋大伯年迈体弱无力打柴,生产队分的柴禾又少,老俩口舍不得多烧火。每天只能靠做饭烧火的余热取暖,屋内格外清冷。白天老俩口靠前窗晒太阳,围着小火盆烤手,晚上老早就钻进厚厚的被窝里,躺着聊天。
我们住北炕,北墙晒不着太阳加之西北风侵袭,墙角霜花灿烂,窗台透风脚下寒气扫荡。晚上看书拿不出手来,把所有的棉衣都盖在被窝上,蒙着头还冷得发抖,夜不能眠。
每天收工回蒋大伯家,都能看到西山坡上,有七八堆白雪覆盖的大柴禾垛。一打听是生产队准备按出勤天数分给社員的柴禾,我们冻得无奈,决定晚上没人时捞点柴禾烧炕取暖。
夜幕临了,北风夹着雪花笼罩着混黑的山川。我们四个小女孩,手拉手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来到柴垛下。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每人捞了两梱柴禾向蒋大伯家走去,可是没走多远,山下四条黑影,双眼发出可怕的绿光,咆哮着向我们窜来。面对这突然窜出的恐怖恶兽,我们吓晕了,腿一软瘫倒在雪地上。一种求生的本能,驱使我不约而同地大声高喊:救命啊!救命呀!悲惨的呼叫划破了宁静的山川,也扯碎了村民们的夜梦。
这是四条恶狗,是西沟沿李中家养的。恶狗身高体壮如同四头小牛,生性凶残经常伤人,听社员说初春时队里一头二百多斤的老母猪啃春路过李家门前,被这四条恶狗活活咬死了,村里人都怕这群恶狗,走路都绕着走。说来我们很幸运,我们呼救时,李老二正在茅厕解手,听到喊声急忙把狗喊回去,我们才犬口余生,免了一劫。
五十年悄然地过去了,但回忆那个可怕的风雪之夜,似乎仍然觉得惊魂未定,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似乎仍然留在心中。
一盏煤油灯
我下乡的四道沟大队,是一个偏僻而贫穷的小山村。一九六八年大队还没用上电,全村连一支手电筒都没有。
全村人都用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豆油灯、煤油灯照明,有钱人每年春节能点上两根蜡烛,许多老年人一辈子没进过城里。
我们的房东很会过日子,舍不得用灯油,每天吃完晚饭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碗筷,就上炕熄灯睡觉了。我们这些女孩子,都习惯吃完晚饭,看一会小说,八九点钟后休息。我们不好意思点房东的灯看书,几个人一合计,决定每个人做一盏油灯。
月初我们回家,到矿里求人做了四盏油灯,还要了一大瓶煤油,高兴地回到房东家,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煤油灯了,大家都非常自豪。晚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点着了自己的油灯,刹那间整个屋子变成了明亮的世界。那一刻的心情比大串联时,第一次看到长安街的华灯还兴奋,比第一次在南京路上看到闪烁的霓虹灯还高兴。
为了防止灯火烧坏衣被,我们在炕沿边上放一条长櫈,每人头上放一盏灯,看起小说来。夜深了,南炕响起了鼾声,不知是环境反射,还是真困了,都觉得倦意上涌,熄灯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怒斥声吵醒了,见房东大娘面沉似水,指着我们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学生,太不象话了,啥也不懂,头上愿意摆灯,回你们自己家摆去!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着问:大娘干啥生那么大的气呀?蒋大娘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们被房东骂蒙了,不知如何是好,到队部和老队长把事情说了一遍,队长听完笑了:傻孩子,死人头上才放灯,叫倒头灯。你们头上放一排灯,不等于北炕放一排死倒吗,老太太看了能不急眼吗?听了队长的话,我们惭愧不己,一溜烟跑回房东家,诚垦地向老人家道歉。房东大娘心胸很豁达,没和我们计较,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不知不怪,人活到老,学到老。经得多了就啥都明白了。听了大娘的话我们很受启发:人生在世间不仅要学好生存的本领,民风民俗同样是我们不可缺少的必修课。
屈指算来,我告别知青岁月己近五十个春秋了,然而那盏煤油灯却一直保存在我的身边,它的故事是人生的坐标,也是生活旅程的灯塔,在不间断地修正着我的言行。
回 首
别梦回首思如潮,
情共忆海逐浪高。
痛别寒窗弄青曲,
背天面土披征袍。
风雪扫身天地广,
抛汗耕耘路途遥。
脚踏污泥书心语,
神韵玉洁为自豪。
为纪念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有感而发
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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