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一直褐色小鸟掠过天空

大海发出暖人的欢笑,
蓦然忆起,在这样的黄昏,
你摆动着银白的罗衫,
温情地采来束束鲜花。

by 北原白秋

普鲁斯特:

一直褐色小鸟掠过天空


这个世界我早已不耐烦,依然无可奈何,除了周遭吵吵嚷嚷的当下,还要为过去、童年、记忆中的紊乱部分,付出不菲的生活费用。譬如我早晨吃得那碗牛肉面,价格贵得离谱,但是香味浓郁的可疑,面条本身的劲道,忽然想起路边的编织袋。
一年的最后一天,多少有点漫长,漫长的像是过去许多年的末了时光,透过玻璃房的阳光,暖和的暧昧,实际上室外仍是零下的温度,众多没有枯叶的枝柄,横七竖八争先恐后地躺在路面上的事情,其实从凌晨就开始了。
无趣的翻看《追忆似水年华》,类似的阅读,容易坠入百无聊赖,回忆是老年人的思绪,我斟酌自己的遣词造句,自己对自己说,还是打开了第七卷《重现的时光》。
即使那些微不足道动静,都有可能打断普鲁斯特快要结束的回忆。我还是强迫自己进入了下午茶的境地,一块沙琪玛,速溶的三顿半,分不清是“456”,即便它们有明显的味道差异。
时间永远是旁观者,所以有时候阅读起始大概类似窥探一扇幽深黑洞洞的门,进入之后,会有什么等着你,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经常为了与蔬菜食品有关的打折,孜孜不倦为自己定了某个节点的闹钟,随之而来的迫切,超市冲锋一样,胜过以往每一次。
但是当我在《追忆似水年华》和果腹之间,找到一丝缝隙,缝隙里闪烁着俗世的油腻,普鲁斯特突然转入了大段大段枯燥的理论分析,时间到底在与不在,艺术与生活,苟活的可能性并不大,他调整敏感的情绪,渐渐令我丧失了光亮所在。
从窗子的里面向外望去,2019年的那轮夕阳,坠落的速度,明显比我频频注视它的视线要迅疾,它掩映在错综复杂的城市最西端,不属于任何亭台楼阁的安静寂寞,那片天空随着嫣红的湮没,暗灰色控制了怪异的局面。
书名引起的联想,仿佛是一个忧伤的姑娘,暗示了许多种诱惑你的方式,玛德莱娜小蛋糕也不重要,味蕾洞开,食物总是与其他什么东西关联在一起。过去,我吃了不少劣质的蛋糕奶油,人造的鲜艳,它们在我还没有意识到拒绝的时候,已经呆在该去的地方。
玛德莱娜小蛋糕的正确吃法,这种法式餐后甜点,调动的是人生感慨,诸如大脑指挥眼睛,眼睛反馈思维,思维决定着悠远的记忆,然后嘴巴细嚼慢咽,缓缓释放了碧波荡漾的涟漪,其间,你想到了谁?抑或谁最终凝滞在这甜蜜蜜的恍惚里,总之,门扉已打开。
“这种愉悦感,顿时使我觉得人生的悲欢离合算不了什么,人生的苦难也无须萦怀,人生的短促更是幻觉而已。我就像坠入了情网,周身上下充盈着一股精气神:或者确切地说,这股精气神并非在我身上,它就是我,我不再觉得自己平庸、凡俗、微不足道了。”
终了的萧索,毕竟抵挡不住三千多页的琐碎,用《追忆似水年华》打发冬日寒冷的光景,倒是不错。繁华收缩,寒冷的没心没肺,夜和失眠常常会争夺我的皮囊,我裹着厚重的羽绒被,书页被压住了,这个世界用苍老激发不多的欲望。
到底探索所谓的意义,洞悉别人,还是随着卧床偏执的狂普鲁斯特,感触生命河流细微的流动?剩下便是想象中的情景和回忆中的情景,它们混合的重建,属于普鲁斯特的,也暂时试图属于阅读之外我的,片刻成了过去。
普鲁斯特所说的不朽,也是接近于阅读的同感,其实我多少没有搞懂他啰嗦细致的等待,从室外气温陡降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密集恐惧症带来的肉肉们过冬问题。
它们到底要不要全部搬进室内?这个问题困扰到2019年的末了一天,此时,似乎与端起红茶、凝视着玛德莱娜小蛋糕,会想起谁一样重要。

绘画:Jānis Avotiņš

   前篇回溯

白先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莎士比亚:充满十足戒备的欢愉
卡夫卡:只有通过写作,才能维系生命
这个世界,自律的人总是委屈多:纪念劲松
长江万古向东流:男人的武侠世界
你宁愿离开我,以免我们的爱情坠入争吵和背叛的深渊
丁玲的觉醒,还是莎菲女士的觉醒?
有的人仍然在别人的怀念里
别人家那只颓废的老猫
福尔斯和他的法国中尉女人
可爱又荒谬的加缪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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