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闻民 | 三嫂
三 嫂
文/王闻民
2017年12月21日早, 乡下老家来电话,告诉我三嫂昨晚十二点去世了,听到消息先是不敢相信,随后眼眶里就噙满了泪水。
曾祖父有两个儿子,我的祖父排行为二,一家住在老宅子里,我们叫老屋,新建的宅子住大祖父一家人,我们叫新屋。三哥 居住在新屋,67岁因病去世了。三嫂今年82岁了,在同龄的老年人中身体还算硬朗,虽然她和我是同辈人,长女比我大2岁,与父辈有着同样的社会经历。11月19日,天下着大雪,我驾车一路冒雪北上,越靠近桥山雪也下得越大,过了会儿雪慢慢变小,我站在哥哥家平房顶端卸门前的镜面柿子。霜降过后,柿树叶全部落光,柿子就像灯笼挂在空中随风摇摆,在缺少绿色的冬天,也算得上是一道风景,犹如天空的彩虹。三嫂住在哥哥家的对面,这个东西走向的巷道基本住着我的本家人。在边疆工作时,四五年探亲一次,现在退休了,也是少许回乡下老家。每当三嫂看到我或者是听到我的声音,赶老远就喊我的小名,有事没事都要过来聊上几句,这次也不例外。三嫂还没有解下围裙,就从屋子里蹒跚着走了出来,看得出是刚收拾完厨房的锅碗瓢盆,就听见了我的声音,用塑料袋提着自家地里拔的油菜叶,还装了几个苹果送我带回县上。我知道她们家没有种植苹果,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可若果不接受又怕伤了她的心,上了年纪的老人,心思多,想得也多,稍稍一点说话不注意,就会在她们心里留下不快。还是笑纳了吧,我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但这次见面,三嫂失去了往日的风风火火,明显的老 了,走向了暮年,也许感到了内心的孤独和寂寞。
下午五点钟我要回县上,三嫂让大孙女搭乘我的车子,孙女嫁给了曹村镇,是我回县的必经之地。孙女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三嫂平时要帮大儿子做饭,也兼任着给大孙女当母亲的角色,对孙辈倾注了更多的爱和关心。
从后视镜里看到,三嫂一直目送车子在转弯处,那份牵挂,满满写在脸上,谁知这中间仅仅一个月时间,就阴阳相隔、竟是永别。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就像过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三十三年前,我离开美原中学第一次去遥远的新疆工作,临行前在田野里转悠,遥望秦岭,观赏桥山,在这片生养自己的黄土地上汲取营养,获取精神慰藉。遇到三嫂在地里干农活,就多聊了几句话。三十多年后我退休回老家,三嫂仍然能回忆起当年说话时的情景,片言碎语也能回忆犹新,多么用心的一位嫂子。
七八十年代,我家人口多,每年都缺少半年以上的口粮,这在当时的农村不是什么新鲜事。我的两个哥哥十几岁初中毕业,就担当起家庭吃饭的第一要务。一年大多时间,用脚步、青春丈量着去泾阳、三原、高陵、礼泉县的路程;用汗水、辛劳记录着那段苦难的岁月。我们家住在桥山脚下5公里处,翻山越岭去铜川的陈炉镇拉瓷器或者到野鸡花拉煤炭换取粮食。我家当时没有前院和后院,瓷器、煤炭拉回后,架子车晚上就直接停放在三嫂屋前的胡同里。
新屋是旧社会建的一座房子,有前厢房和后厢房,中间是大厅房。三哥和五哥家住在后厢房,天井中间用砖块把 两家隔开。“文化大革命”时期,因家庭成份高,生产队把前厢房和大厅房没收归队所有,做为队上储存粮食的仓库,从此三哥、五哥两家各自走后门。五哥门 朝南边,出门就是碾麦场;三哥家门向北,要到村里去,需经过三家的后墙根子才能绕得出来,胡同口的门是用篱笆做成的。为了方便哥哥第二天出行,三嫂把篱笆门上的一把钥匙交给了哥哥,这不是一天两天麻烦他们家人,而是漫长的十多年,3600多天呀,谁人轻易能够做得到?直到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后,才彻底解决了人们的温饱问题,拉瓷器、煤炭换取粮食的历史才算结束,富平人才真正把粮本从“泾、三、高”(指泾阳、三原、高陵县)争取了回来,把没有饭吃的帽子甩到了东海。
三嫂说话不会打弯,心直口快,但善良是三嫂做人的本色,却永远是镌刻在我们心里的纪念碑。
三嫂热爱劳动,一生与劳动相伴,直到去世前,也不曾与劳动分离,在三邻五舍留下佳话。
三嫂勤俭持家,不会浪费一丁半点粮食和钱财,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珍惜每一粒粮食和每一分钱,已经成为终生的生活习惯。
老屋四嫂说起新屋三嫂,就止不住泪流满面,妯娌情深;三嫂走了,将自己美丽的人品留给了她的后人,也感染着影响着周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来时堂堂正正,走时干干净净,不给儿女留下麻烦,实现了她临终的夙愿。
三嫂一路走好,西去的路上有鲜花相伴。
写于三周年祭日,2020年12月18于富平
作者简介:王闻民,底店乡人。原任新疆英吉沙县第二中学校长(后更名英吉沙县实验中学),中学高级物理教师,曾任喀什地区物理学会副会长、自治区教育学会会员。主编《中国共产党英吉沙县简史》,并获自治区党史奖。退休后,有计划地阅读,弥补历史留给我们这代人的知识缺憾;用笨拙之笔,记录沧桑岁月,以丰富自己的文化精神生活;笑看日出日落,从容走向暮年,与夕阳相约。现为富平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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