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了,雪来了
年过了,雪来了
作者:李广生
昨天早晨,醒来的很早,窗外漆黑一片。是挂在窗口的一个什么东西随风摆动敲击窗框和玻璃发出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也许是醒来的过于仓促,依稀有梦,梦境全无。
窗外挂了很多零七八碎的东西,看似杂乱无章,但父亲清楚每一样东西的位置,有谁动了没有放回原位,很快就能被他发现,还会被他复原。他热衷于把每一样东西安放在他认为合适的地方,似乎是在努力的维持着某种秩序。
上身一件毛衣,下身一条内裤,站在院子里觉得很冷。酒意消退之后抗寒能力大幅下降。昨天晚上也是这样,还在院子里拍照,不觉得冷。厕所建在居室内确有很多便利,但建在室外也有好处。冬夜里几乎赤裸着暴露于天地之间,还要把热量释放出去,能给人一种关于存在的真实感和紧迫感。裸露的皮肤绷得紧紧的,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像铠甲一样,这是人类抗拒严寒的本能。
忽然感觉到丝丝的凉意,落在冻得几乎麻木的脸上、脖子上,定睛一看,原来是雪。
雪还是来了。整个这个冬天,人们都在念叨它,从入冬开始一直到立春,人们一直盼望来场雪。就像年关来临母亲天天念叨那些该来还没有来的亲戚一样,她每天都在盘算还有谁没来,还有谁可能哪一天来。越是到年底,她越不肯出门,身体不舒服连医院都不去,恐怕亲戚来了吃闭门羹。而且她执着的认为所有来的人都是专程来看望她,有很多话要和她说,所以必须要自己亲自接待。“你爸在家管啥事。”她的口气不容辩驳。雪一定会来,果真就来了。可不是嘛,没有雪的冬天还叫冬天吗?
夜色中隐隐约约的看到片片稀疏的雪花,那么孱弱,那么轻盈,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让人禁不住想把它捧在手心。
夜短了很多。钻进被窝时间不长,就看到窗口浮现朦胧的晨光。刚才还是漆黑的夜空,这时就像洗了很多次之后微微发白的布料,灰蒙蒙的,混沌的。对面的房屋、树木越来越清晰,渐渐地连电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略显空旷的天空它们画下一道道笔直的线条,给人以生硬和粗鲁之感,像是要故意破坏画面的和谐,也好像是某些急于创新的画家,故意做出的挑战传统的姿态。传来鸟叫的声音,叽叽喳喳的,是麻雀,我们这里最常见的一种鸟,灰不溜秋的,小眼珠花椒粒一样黑亮黑亮的。
不时地能看到雪花从窗前飘落。是雪花,的确是雪花,但不多。今天是七九第一天,立春节气后的第十天,这个时节下雪,按理说应该是雨夹雪,因为雪花落不到地面就会被上升的阳气化为水。过年之后,本来已经转暖的天气却又开始降温,比年前冷了很多。那些没有吃完的年货,准备塞进冰箱里的各种肉食,又可以放心的放在外面了,冻得邦邦硬。这也是能够出现雪花的原因。隔着玻璃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因此而增加了些许的神秘感和浪漫色彩。
起床后便发现地上铺了一层细细的、薄薄的、毛茸茸的雪花,脚一踩就消失了,用点力气一跺,它们就像尘土一样,飞了起来,四散而去。我穿戴整齐,在院子里跺几下,用脚胡撸几下,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在空中,它们依旧陆陆续续的下落,是悄无声息的。金圣叹为那一个“紧”字叫好,“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人们最常引用的关于雪的诗。事实上它们最初常常是幽静的,含蓄的,似有似无的,就像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开始。
早饭其实就是剩饭,稀里糊涂,凑合凑合。有馒头,有羊杂,有咸菜,但吃的很高兴。把剩饭消灭掉而不至于浪费,也是一种快乐,甚于享受到一顿丰盛的早餐。这不由得让我想到,快乐也许是世上和史上定义最丰富的概念,连苦都可以为乐,还有什么不可以做为快乐的理由呢?但实际上它们也可以作为不快乐的理由。做饭的时候我想到一句顺口溜——窗前飘着雪花,锅里炖着羊杂——觉得很有意思。吃完饭后特意泡了一壶茶,为了协韵的缘故,其实我并没有喝茶的习惯。泡茶用的粉彩小壶是个几十年前的老物件,壶口稍有破损;另一把方壶被我拿到了新房,品相更好一些;泡茶的时候才知道,是母亲说的,那是她和父亲结婚时的东西。我要好好珍藏。
一顿饭的功夫,雪大了。空中密密麻麻一片,地上厚厚一层。
手机响了,值班同事传来消息,要我到岗。收拾东西,辞别父母,开车上路。父亲一再嘱咐我小心驾驶,我一再告诉他请放宽心。两个人送我到门外,雪花飞舞,漫天飘扬,白发苍苍,殷殷相望。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咋没给他们把雪扫一扫。
裕龙三街的一侧是片小树林,林地白雪覆盖,枝头粉雕玉琢,空中飞花盈舞,好美。这片小树林经常出现在我的文字中,但我确实不知道和它的缘分何在,也很少进入到树林中,可又总是觉得与它有着某种神秘的情愫。
小树林的对面是我的单位,一个偌大的院子,全都覆盖着白雪。因为是放假期间,院子里几乎看不到人影,显得愈加的空旷辽阔,一寸多厚的积雪平整整、舒服服的把办公楼围在中间。高大的办公楼好像矮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庄重了,虽然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但仅仅是表情显得有点生硬,倒像是故意装出来似的。围着大楼转了一圈,看到保洁工人正在清理积雪,竟然有些不忍心。在雪地上写了几个字。擦掉还是等待雪把它们掩盖,我在心里权衡。总之它们是一定会消失的,就像留在沙滩上的足迹一样。办公楼北门外面有几个花坛,里面是假花,红的那么艳丽,绿的那么青翠,花瓣和叶片上堆着雪花。红花、绿叶、白雪,假的也这么美。
年过了,雪来了。这个冬天,雪终于还是来了。
长按二维码即可关注
做真实的教育 过原创的人生
点
阅读原文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