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儒学的转折点:五代十国到底有多黑暗,才逼出了儒家理学
儒家是入世的学说,因此,对历史事实的反思和剖析始终是儒学的基本工作。
汉朝确定了儒家学说在整个社会中的主流地位,但以儒家为指导的王朝依然出现了很多的大问题。
宋是中国古代政治的分水岭,在宋以前,尤其是唐中期到宋初的这一段历史,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呈现非常严重的疯狂、暴虐、荒淫等现象。如果说五胡乱华时期是中华民族亡国灭种最危急的时刻,那么五代十国绝对算中华文化最黑暗、也最危急的时刻。
那么,五代十国到底有些什么奇葩?又是如何的黑暗,才最终导致儒家做了极其深刻的内部检讨、反思,最终慢慢形成了儒家的新学说——理学,达到了儒学的巅峰时代。
一、军人当政下的疯狂、荒淫和暴虐
唐代是中国历史上武力的顶峰时代,开国的从君王到大将,可谓人才济济,光芒璀璨。李世民可以说是整个中国封建历史上军事才华最高的几个帝王之一,甚至可称第一。而李靖、李勣、苏定方、薛仁贵等等,都是中华历史上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名将。汉唐的辉煌,建立在赫赫武功上。
但是,唐朝从辉煌的顶峰跌下来的是如此的快,如此的让人惊到下巴。从全盛的开元盛世,直接跌到尘土里,中晚唐充满了血与火的悲歌、屈辱、黑暗。到唐末时,武人当政更是达到了高潮,随后的五代十国,既充满了武人们的热血传奇,又上演了无数的极端无耻、荒淫、暴虐的故事。
五代开头的朱温就把人的下限拉到了极低的下限。朱温才华不如曹操,品行更是连提鞋都不配。作为反复小人,最终以篡逆终结了李唐。朱温在建国后,以皇帝之尊,干的却是禽兽行为,给后来者以极其不好的示范。朱温公然让自己的儿媳妇们侍候自己,包括侍寝,并通过对儿媳妇侍奉的满意度来作为传位的一个参考,最终导致其儿子发动叛乱弑父。继而引发兄弟之间疯狂残杀,最终国灭族亡。
后唐开国的李存勖早期颇为英武,可当了皇帝后竟然迷上了唱戏。堂堂皇帝之尊,身处乱世,不思进取,居然迷上了唱戏,还是唱旦角,装女人翘兰花指唱得不亦乐乎。还和戏子搞起了不伦的同性恋,而且这个宠信的戏子还干预起了朝政。李存勖最终成功地把自己玩死了,当然,整个国家更是黑暗腐朽。
后唐的石敬瑭更是留下千秋骂名,拱手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自居儿皇帝。石敬瑭造成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直接导致了北方燕赵传统汉地有近五百年历史,处在外族的统治之下,也使得中国的经济中心彻底从南方转移到北方,可以说对整个中国的历史、文化、经济、政治走向产生了非常非常大的影响。甚至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中国的样子。
这还是位居九五至尊的皇帝的荒唐事,其它血腥、残暴、腐朽、黑暗的事件是层出不穷,整个时期充斥着人间地狱般的折磨,而只有极少的区域在某些时段,还算的上一抹难得的温暖颜色。比如吴越国钱氏,作为一国之主,本人都对整个中国处于乱世而担忧,并且还盼望着有英雄之主出现统一中国,并教导子孙到时一定要举国投靠。
纵观五代十国,军阀混战,军人当国,充满着血腥残杀,勾心斗角。整个社会根本没有什么秩序,更无法形成公共道德。这段历史,由于太过黑暗,留下的记录相对较少,而历史上也谈得少,尽量少说。当今的人们,真正了解五代十国的人恐怕不多。可以说对这段黑暗的历史,有的人是不忍去说,有的人则是不愿去说。
那么,五代十国为什么如此黑暗,如此的混乱无序,如此的没有道德?
对这个问题,不仅今天的人会问,事实上,即使是在当时,特别是在宋朝建立后,当时的人们就在做深刻的分析、反思。
中华以礼仪之邦,君子文化,何以孵化出禽兽横行的五代十国?这里面的问题出在哪?
最显著的问题当然首先是武将当国,以武力立国,自然充斥着争夺,乃至于这种争夺从外部仇敌的残酷战争,延伸到朝廷内部的君臣残酷内斗,甚至延伸到皇家直接的手足、父子相残。人与禽兽行为相当,人伦天伦全无。
这些对整个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都是非常沮丧且愤怒的,特别是作为主流学说的儒家,更是难堪。肯定是儒学有问题嘛,不然怎么会搞成这样呢?这种残酷的社会现实直接击碎了儒家对汉唐以来政治经济体系的迷信,而必须去寻求建立新的儒家学说理论,以指导如何用新的方式建立、建设国家,来约束所有人,包括皇帝的行为,并确保不会再出现如此恶劣的人间地域模式,不会再涌现出朱温等这样的人间禽兽。
而宋朝建立后持续百年的和平和经济繁荣为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反思提供了支持,同时期也形成了中国历史上继“唐诗”后第二个文化大繁荣“宋词”。在这次大反思、再创新中,首先找到道路的是周敦颐、张载,然后是二程,最后大成于朱熹。朱熹也因此被称作朱子。
朱熹以“存天理,灭人欲”为旗号,扛起了儒家理学的大旗。由此中国儒学进入了巅峰时代,到后面明代得到进一步的完善,到王阳明时代还发展出了“阳明心学”这一辉煌灿烂的儒家顶峰学说。后人总结为“宋明理学”,尊其为儒学的巅峰。
宋明理学可以说是中国历史的分水岭,当然也是儒家的分水岭。从宋明理学开始,中国大地上很少再出现大规模的内乱。即使是元朝,那也主要是因为元朝皇室学习和使用宋明理学不彻底不坚决,而更多延续其草原民族传统式的皇室残杀。
自宋以来,作为主流的王朝的皇帝的行为,都能受到很大的约束,除了法律,国家形成了非常强大有效的道德约束体系。在朝廷之外,民间有宗族文化进行自治,来规范普通人的行为,以对国家的法律进行补充。自宋到清,近1000年历史里,国家再无出现类似五代十国那样系统性的混乱和荒淫,这说明了儒家当时的大反思是非常成功的,宋明理学的实践结果是让人满意的。遗憾的是,内乱的问题解决好了,却从此种下了“以文抑武”的基调,使得整个国家的尚武精神降低,而随之国家在对外战争中屡次吃瘪,宋、明、清几乎都是在有强大外部压力下才崩溃灭亡的。
任何事务,都是有两面性,宋明理学它解决了社会内部稳定的问题,但它无法解决后面的问题。儒家的学说——理学已经足够成功了,至于新时代里如何补充发展,则有待当代人了。
理学充分证明了道德的价值和意义。单只靠法律,国家是无法长治久安的。毕竟法律是有限的,法律太多太繁杂,人们就没法生活了。而仅靠法律是绝对无法去约束人的欲望的。而理学和心学,都是告诉读书人,这个世界上读书人追求的最顶峰不是当皇帝,而是成为圣人,是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修养,尤其是道德修养,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世界上欲望如此之多,欲望是无穷的,一味追求欲望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被欲望所毁灭。这就是五代十国那些军头纷纷从最低层变为皇帝、继而又被族灭的道理。
而清代的曾国藩更是实践了这一点,哪怕有一线机会去当皇帝,也不选择,而是以“立德、立功、立言”成圣,作为自己的最高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