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盆景」VS「日式盆栽」,谁更打动你?
自先秦时代就已问世的钵植,被普遍认为是中国盆景的前身。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书籍中,就有关于园林艺术的著述,后汉初期还专门设立了温室省来进行植物栽培。
至唐朝,韩愈的《盆池五首》等诗歌显示,当时出现了对盆兰和盆池的把玩风潮,诗人王维就喜欢在黄色的瓷器花盆中铺上细密的美石,种植兰花,或是在注水的盆里饲养动植物,莲荷、浮萍、小鱼、青蛙,都是上好的盆中客。
而宋朝诗人陆游则开始在诗中使用「盆山」的说法。不只是盆山,宋人喜欢在盆字后面加上具体的事物,表达钵盆内的景色——盆山、盆梅、盆兰、盆竹、盆榴......顾名思义,不一而足。
△大宫盆栽美术馆盆栽庭园全貌
元朝开始,一些版画作品开始以假山石和灵芝、盘松钵植为绘画题材。据清朝一些学者论证,元朝诗人丁鹤年的「子些景」一词,指代的就是盆景的意思。元朝诗人舒頔则将有山石、青松、青苔和菖蒲的钵植称为「石山菖蒲」。
至明朝,「盆景」一词终于正式登台亮相。《姑苏志》中提到「盆景」一词时提到:虎丘(苏州一地名)人在盆中种了稀有的花卉,和盤松、古梅一起放在几案上,称为盆景。
此后,明画家仇英的《林亭佳趣》等大量绘图和高濂《遵生八笺》之「高子盆景说」、屠隆《考槃余事》之「盆花」、文震亨《长物志》之「盆玩」等文献显示,盆景正式在中华大地盛行起来,尤以苏州、南京、杭州、福建为甚。
△大宫盆栽美术馆室内展厅
人们也是从那时开始,将钵植、盆栽与盆景的用法明确地区分开来:只是单纯地在钵盆里种植植物,叫作钵植或盆栽;可以鉴赏到树木、美石奇姿的,称之为「盆景」;又名「盆玩」「盆中景」「小小盆岛」。
盆景艺术在清朝进一步发展,辛亥革命之后,经历了严重的衰退。
尤其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盆景被视为特权阶级的玩物,与寻常百姓无缘。加之此前盆景艺术只「养」在上流社会的「深闺」,匠人们的技术也很难外传,便逐渐在民间绝迹。
△2014 年,大宫盆栽美术馆举行了《盆山 BONSAN 活在屏风里的中世纪盆栽》特別展,展会宣传册上收录了《盆栽图屏风》和《鸟趣图屏风》两幅屏风图
直到 1979 年以后,国家都市建设总局才正式成立了「中国盆景艺术研究」课题,邀请各地盆景专家重新对盆景的定义、流派特征、创作理论等进行学术研讨,敲定了中国盆景的创作基础。
此后,很多园林类大学和中专技校都陆续开设了盆景艺术课,促进盆景艺术的发展。中国盆景正式开始在世界上屡获大奖,并作为商品出口海外,迎来了全新的繁荣。
在中国的盆景艺术中,石头占了很大的比例——在浅盆中置放石头,搭配草木,表现山水之景,而盆又分水盆、旱盆和水旱盆,水盆中的石头没入水里,旱盆则没有水,用白色细石代替水,水旱盆既有水也有土。
中国人是爱石成痴的。盆景和奇石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共同出现,取长补短,才能体现出小中见大的观赏原理。
这类出现在中国盆景中未经人工加工的天然奇岩怪石,在日本叫作「水石」(但中国奇石概念中的陨石、宝石、矿石不在日本的水石概念之列),在中国人的心中是典型的「来自大自然的礼物」「镇宅辟邪的佳品」,是「文人的清玩」「几案的清供」。
和日本盆栽注重对自然姿态的真实再现不同,中国的山水盆景讲求对自然风貌和意境的塑造。而中国和日本关于石头的审美取向也有很大不同。
△大宫盆栽美术馆重要藏品之三代歌川丰国的《春宵梅宴》,作于弘化四年~嘉永五年 (1847~1852)
丸岛秀夫认为,中国的奇石观讲究「秀瘦雅透」,而过于清透的石头则容易引起日本人的不快,中国人喜欢头重脚轻的石头形状,而日本人见到这样的形状则会产生不安定、不自然之感。
日本人所喜欢的非常自然的水石,却容易被中国人认为那是属于日本的自然,不是中国的自然。中国人因为偏爱奇石的意境,想方设法为其命名,而日本人则喜欢如实标注水石产地等具体信息。
△大宫盆栽美术馆重要藏品之三代歌川丰国所作的《名妓三十六佳选》,作于文久元年(1861)
就对盆景或盆栽的鉴赏方法和价值基准来看,两国也有很大不同。
中国的盆景审美讲求巧拙搭配,神形兼备,藏露得宜,主宾有序,并且追求盆中竞相的变化和统一,动势要均衡,通常按照「一丈山、一尺树、一寸马、一分人」的比例,否则容易引起观赏者的不安。
中国盆景也格外讲求「意境美」「艺术性」和「观赏性」的体现,往往会给盆景取名。日本的盆栽注重写实,只是会有一些造型上的忌讳,在这一大忌讳的前提下,进行自然再现。
△可窥见日本中世后期盆山发展一隅的《洒饭论》抄本。原本作于江户时代,收藏于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
日本中近世的禅僧、文人、儒者青睐汉语系文化,直接秉承了和中国文人流理论相似的观赏理论,但在明治末期到昭和初期,他们就和这样的审美观彻底诀别了。
虽然依然保留了雅俗的观念,但却更加倾向于日本传统的「侘寂(Wabi-sabi)」审美理论,即将盆栽理论日本化。因此,日本也将明治二十年以后讲求自然风格的盆栽认为是日本人自己创造的固有的艺术形式。
撰文 | 李雨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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