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那些黄颜色（二）
金黄色是常见的色彩，也是中国传统色彩之一。红楼梦里元春省亲里就出现了金黄色：
《红楼梦》 第十八回 ：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
《脂砚斋全评石头记》 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
... 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 ...
金黄：《汉语大词典》第16523页：黄而微红略像金子的颜色。 晋傅玄《郁金赋》：“叶萋萋兮翠青，英薀薀而金黄。”
《重编国语辞典》如金子般的黄色 ,国画常以藤黄与赭石或朱砂相和而成的颜色。
其他资料里金黄色也屡有出现：
《乾隆朝内府抄本理藩院则例》 第1部分：顺治九年题准：蒙古王以下服色，悉照宗室王等之例，惟马缰不得用金黄紫色，特赐者准用。
第二部分：康熙六年题准：喇嘛等许服金黄、明黄、大红等色，班第等许服大红色，其余不得擅服。
《清朝通典》 皇朝通典卷五十五贵妃妃嫔车舆乾隆十四年钦定贵妃翟舆木质髤以金黄盖幨坐具皆金黄缎绘饰彩绣皆金翟横杆中为铁鋄 ... 俱如皇贵妃翟舆之制仪舆木质髤金黄幨帏坐具皆金黄缎绘饰彩绣皆金翟横杆中为铁鋄 ... 俱即皇贵妃仪舆之制仪车木质髤金黄幨帏坐具皆金黄缎绣彩翟余俱如皇贵妃仪车之制车之制
《啸亭杂录》 卷一：宗室公赐紫旧制，亲、郡王用金黄舆服，贝勒、贝子用紫色舆服，
《皇清开国方略》 第2部分十二月乙丑申定服式 甲子朔布令国中以是月二十日为始黒狐防五爪龙明黄杏黄金黄等服非上赐不得用闲散侍卫防军及诸贝勒下防卫以上许服
《欽定大清會典》 钦定大清会典卷八十七：贵妃舆安钑花鋄金顶帏用金黄绮余同 皇贵妃之制 妃舆用金黄绫销金凤覆以金黄云绮风衣帏用
清末民初徐珂著《清稗类钞》 服饰类
... 后各一，间以五色云。朝服之制二，皆金黄色。一披领及裳皆表以紫貂，袖端熏貂， ... 龙。朝服蟒袍，蓝及石青诸色随所用，若赐金黄色者，亦得用之。吉服冠顶用红宝石， ... 后绣四爪正蟒各一团。朝服、蟒袍不得用金黄色，余随所用。朝服通绣蟒文，皆四爪，蟒 ... 补服，前后绣虎，惟衣裾四启。带用金黄色，凡宗室皆如之，觉罗带用红色 ... ，余皆如皇后。贵妃冠服垂绦，皆金黄色，袍色亦用金黄，余皆如皇贵妃。... ，蜜珀二，绦皆金黄色。彩帨月白色，不绣花文，结佩惟宜，绦皆金黄色。冬朝裾，片金 ... 龙。吉服朝珠一盘，珍宝随所御，绦金黄色。
《清稗类钞》 舟车类
... 所钦定．贵妃翟舆，木质，髹以金黄，盖幨坐具皆金黄缎，绘饰彩绣，皆金翟．横杆 ... 贵妃翟舆之制．仪舆，木质，髹金黄．幨帏坐具皆金黄缎，绘饰彩绣，皆长翟．横杆 ... 贵妃仪舆之制．仪车，木质，髹金黄．幨帏坐具皆金黄缎，绣彩翟，余俱知皇贵妃仪 ... 妃，翟舆，木质，髹以金黄。冠铜圆顶，涂金。盖幨坐具皆金黄缎，绘饰彩绣，皆金 ... 如贵妃翟舆之制。仪舆，木质，髹以金黄。冠铜圆顶，涂金。肩杆二，舁以四 ... 如贵妃仪舆之制。仪车，木质，髹以金黄。
有关金黄伞的记载：
《清史稿》 卷一百五志八十
... 枪六。常日前引二人，后从六人。原定有金黄伞一，无青扇。兹改为杏黄伞一，增青扇 ... 和硕额驸，金黄伞一，豹尾枪二，旗六，后从十人。
金黄色是使用何种染料所染？古代染料以植物染料为主，可染黄色的染料甚多，明确记载可染金黄色的资料有：
《南村辍耕录》 卷十一：金黄，用槐花粉入胭脂合。
《六如居士画谱》 ：... ，用粉入高三绿合。駝色，用粉、漆绿标、墨入少土黄合。氁子，用粉、土黄、檀子入墨一点合。蓝青，用三青入高三绿合。金黄，用槐花入胭脂粉合。鸦青，用苏青衬螺青罩。鼠毛褐，用土黄粉入墨合。葡萄褐，用粉入三绿、紫花合。
《写像秘诀》：玉色用粉入高绿合。鮀色用粉漆绿标黄入三绿入少土黄合。氁子用粉、土黄、檀子入墨一点合。蓝青用三青入高三绿合。金黄用槐花粉入胭脂合。雅青用苏青衬螺青罩。鼠毛褐用土黄粉入墨合。不老红用紫花、银朱合。葡萄褐用粉入三绿紫花合。
以上三个资料其实是一个，都是使用的槐花与胭脂红的混染或套染。有没有直接染出金黄色的染料？
《天工开物》诸色诸料：金黄色。（芦木煎水染，复用麻稿灰淋，碱水漂。）此处的芦木即黄栌。
《钦定续通志》 第19部分 黄栌生商洛山谷四川界甚有之叶圆木黄可染黄色
《救荒本草》 救荒本草
黄栌生商洛山谷今钧州新郑山野中亦有之叶圆木黄枝茎色紫赤叶似杏叶而圆大味苦性寒无毒木可染黄
就笔者亲自反复实践证明：黄栌染出金黄色是肯定的，相比槐花与胭脂红的混染或套染出金黄色更方便，稳定性更好！清代皇家使用金黄色极多，黄栌的来源广，色素多，稳定，故红楼梦里的金黄色为黄栌所染的可能性非常大。
至于金黄色到底是一种什么颜色？古籍也查出资料可借鉴参考：《遵生八笺》 第3部分：莴苣花，俗名金盏花也，色金黄，细瓣攅簇肖盏。当春初即开独先众花。这种黄中泛红的色彩正是金黄色，恰恰用黄栌染出的就是这个颜色。
柳黄
中国传统颜色名。因柳芽初生为嫩黄色，故称。
《红楼梦》 第三十五回：宝玉道：“松花色配什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姣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姣艳。”莺儿道：“葱绿柳黄，可倒还雅致。”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桃红，再打一条葱绿。”
《脂砚斋全评石头记》 第三十五回：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莺儿道：“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 ...
《汇评脂批石头记》 ...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莺儿道：“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 ...
《汇评金玉红楼梦》... 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莺儿道：“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 ...
从以上几个版本来看，几乎一致，没有异议。
《汉语大词典》第5995页：柳黄 指春柳嫩条。因柳芽初生为嫩黄色，故称。 元赵孟俯《赠相者》诗：「楼前山色横翠霭，湖上柳黄飞乱莺。」
作为颜色名，可见明陶宗仪《辍耕录·写像诀》：「凡调合服饰器用颜色者……柳黄，用粉入三绿标，并少藤黄合。」
柳黄一词最早出现在哪里？查古籍资料是一个方法，可以看到：
《乐府诗集》 卷七十四 杂曲歌辞十四：隋·王胄柳黄知节变，草绿识春归。复道含云影，重檐照日辉。（乐府诗集是继《诗经·风》之后，一部总括我国古代乐府歌辞的著名诗歌总集，由宋代郭茂倩所编。现存100卷，是现存收集乐府歌辞最完备的一部。）
《白石道人歌曲》：莺声绕红楼，工吹笛，妓皆以柳黄为衣。（称《白石词》，是中国宋代姜夔（人称白石道人）所作的古代词曲谱集。）
《明史》 志第四十三 舆服三：天顺二年，定官民衣服不得用蟒龙、飞鱼、斗牛、大鹏、像生狮子、四宝相花、大西番莲、大云花样，并玄、黄、紫及玄色、黑、绿、柳黄、姜黄、明黄诸色。
《金瓶梅》 第六十二回：月娘吩咐李娇儿、玉楼：“你寻他新裁的大红缎遍地锦袄儿、柳黄遍地锦裙，并他今年乔亲家去那套丁香色云绸妆花衫、翠蓝宽拖子裙，并新做的白绫袄、黄绸子裙出来罢。”
第八十四回：不一时，请至方丈，里面糊的雪白，正面放一张芝麻花坐床，柳黄锦帐，香几上供养一幅洞宾戏白牡丹图画，左右一对联，大书着：“两袖清风舞鹤，一轩明月谈经。”
第九十一回：玉楼戴着金梁冠儿，插着满头珠翠、胡珠子，身穿大红通袖袍儿，系金镶玛瑙带、玎珰七事；下着柳黄百花裙，先辞拜西门庆灵位，然后拜月娘。
《明实录英宗实录》：禁官民人等衣服不得用蟒龙飞鱼斗牛大鹏狮子四宝相花大西番莲大云花样及姜黄柳黄明黄玄色绿等衣服。
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八十八：京卫指挥千百户等官李春等十余人各服大云柳黄纻丝衣锦衣卫捕获以闻命各追纻丝二十匹然后罪之 。
从以上记载来看，“柳黄”一词最早在隋朝出现，宋代出现次数较多，到明代已经作为纺织品的色彩名出现。可见柳黄作为中国传统色彩词也是历史悠久。
柳黄是什么染料以及什么方法染色，有如下记载：
《南村辍耕录》 卷十一：柳黄，用粉入三绿标并少藤黄合。（中国有关元朝史事的笔记。亦名《辍耕录》。元末明初人陶宗仪著。）
《六如居士画谱》：鹅黄，用粉入槐花合。柳黄，用粉入三绿标，并少藤黄合。（ 《六如居士画谱》(明)唐寅辑）
《写像秘诀》：柳黄用粉入三绿标并少藤黄合。（元末画家王绎著）。
三个记载其实都是沿用陶宗仪的说法，三绿属于矿物颜料，是石绿所制。这个粉是腻粉还是淀粉抑或其他，不得而知。藤黄是植物染料，以粉冲淡绿色加少许黄色，形成了柳黄的颜色。从这个描述来看，柳黄是一个浅色的绿中带黄的颜色。近似柳叶新发芽的嫩黄颜色。
笔者曾经用柳树叶做染料，明矾做媒染剂，染出的黄色接近。还有其他很多黄色的植物染料可染柳黄，如石榴皮、黄栌、绿茶等。
红楼梦里作者借莺儿之口提出配色：葱绿配柳黄，确是绝配。
2018年12月第二稿于宋庄
作者：黄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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