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胭脂茉莉:对亲情和精神家园的另类书写——解读庞余亮诗歌《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

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

作者:庞余亮

在暮春里行走

我紧绷着一副讨伐世界的脸

踩死了占据整条路的芥菜

芥末的辛辣气

也不能阻止我继续撒泼

我拔掉了齐腰高的野莴苣

池塘干涸了

被偷走的小鹅已不需要

它最挚爱的食物

还要藏匿在老农具中间

那把生锈的大砍刀

砍掉伸出墙头的梨树枝

上面的果梨

像小拳头样砸向我

这样的伪抒情

可维系着生活的庸碌

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

一旦坦露亲情

必须立刻衰老

——我要用这无垠的绿阴

保持一座坟墓的轮廓

庞余亮:著有长篇小说、散文、诗歌等,有部分作品译介到海外。获得过1998年柔刚诗歌年奖,第五届汉语双年诗歌奖,紫金山文学奖,第二届孙犁散文奖,第二届扬子江诗学奖等。《诗刊》社第18届青春诗会成员。现居江苏靖江。

对亲情和精神家园的另类书写

——解读庞余亮诗歌《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

作者:胭脂茉莉

诗歌这种古老的文体,是文学的最高殿堂,也是人类文明得以传承的古老方法之一。诗由心生,但是能用语言的容器把它呈现出来,这就需要专研,阅读,渊博的学识,我从来都认为诗歌是需要技艺的,诗人必须得是语言的能工巧匠,有人认为讲究技艺,就失去了诗歌的真诚,我却认为,这恰恰是诗歌真诚的一部分。
诗人庞余亮的《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这首以第一人称命名的诗歌,开篇就充满了人为设定的戏剧性:在暮春里,“我”的一系列行为都在“紧绷着一副讨伐世界的脸”中开始……
“我”先是踩死了占据整条路的芥菜,然后,正如诗中所描绘的的继续“撒泼”,拔掉了齐腰高的野莴苣,然而,这个还不够,“我”还要把那些伸出墙头的梨树枝砍掉,砍掉梨树枝这一行为,本来已是惊人之举,然而,这个还不彻底,诗人还要安排那些果梨都要掉下来的场景,让它们像小拳头一样,砸向“我”这个彻头彻尾的破坏者。至此,这首诗的前十四行在诗人的笔下,是一场怎样的语言的疾风骤雨啊,又是怎样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至此,在这首诗中,诗人笔下所提取的自然风物和人物的行为举止,其实,无一不是诗人主观情绪的意象投射,而 “暮春”,是整首诗中诗人提供给读者的一个重要的意象,因为,如果把人生比喻成春夏秋冬,那么“暮春”这个特定词语,就必是代表人生最年少轻狂的时节,也因此,那些语言的“疾风骤雨”,那些 “语不惊人死不休”也都找到了最好的注脚。
然而,接下来,诗人的高明之处和出其不意之处就是他对这些精心描写的意象,突然来一个语言的急转弯,他肯定的告诉读者这些只不过是一些“伪抒情”,维系着生活的庸碌而已,这种充满了自我反讽式的转折,是诗人给读者制造的第一个语言的斜坡,读者似乎看到那些面具和虚伪都像山石一样,沿着斜坡滚落下来,这个场景也是诗人为下文“我的致命的短板”得以顺利显现做好的铺垫,同时,也是诗人追索人类的亲情和精神家园的过程。
“一旦坦露亲情/必须立刻衰老” 在这首诗接近尾声时的必须立刻“衰老”,和开篇“暮春”中截然相反的情景,是诗人出其不意的第二次又来了一个语言的急转弯,也可以说整首诗的故事情节,从充满了爆发力和破坏力的年少轻狂到最后宁静的回归,是诗中主人公两次急转弯后的华丽转身,读者在诗人的华丽转身的启发下,在诗人精心设计的语言的斜坡上和诗人一起进行层层反思后,不难悟出:一切矫情,伪抒情在纯朴的亲情和故土面前都会溃败。
在此诗结束时,诗人最后又发出余音绕梁般的感叹“我要用这无垠的绿阴,保持一座坟墓的轮廓”,或许,在人类的诸多情感中,只有对亲情和精神家园的眷恋长到死亡,诗人的致命的短板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致命的短板呢?
纵观全诗,诗人的这首《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之所以让人眼前一亮,是因为这首诗最大的特点是对人类不可或缺的亲情和精神家园的另类书写,而这种另类书写带来的诗性力量不仅来源于诗人不断切换的惊心动魄的场景,还有诗人专门设置的语言的斜坡带来的阅读冲击力。
从诗歌的技艺上来研究诗,有两种诗,尤其吸引我,第一种是诗人为了表达一种惊心动魄而设置的语言的斜坡甚至语言的悬崖,而第二种吸引我的正好相反,那是一种在不知不觉中的诗意的转化过渡。
当然,这只是我多年对诗歌,也包括对其它各类文学体裁的个人阅读经验和个人喜好,在分析我的江苏老乡宗小白的诗歌作品的时候我也曾经提到过,宗小白的诗歌属于第二种,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在不知不觉中,引领读者抵达那个诗意的核心,而当我偶然读到诗人庞
余亮的诗歌作品《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的时候,让我立即判断出他的这首诗歌,就是我个人阅读经验里的第一种诗歌,巧的是,据资料介绍,庞余亮,居然也是江苏诗人,不过,在江苏这片美丽富饶充满人文底蕴、神奇传说的鱼米之乡和文化大省,潜伏着大批优秀的诗人,似乎也不足为奇!

2021年9月5晚

说明: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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