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结搅动得我心神不宁
每每见到故旧街道的光影,人就顿在那里,凝视着。
晨光挥洒着,残存的雾气渐渐的不那么朦胧;街面与屋檐或明或暗的斑驳着。
每个台阶,每块石板,每条弯折进去的小巷,在光影里皆充满着诉说着光阴的故事。
这种拍照行为形成了惯性,一见到这样的街巷场景便控制不住,反复的拍。
丝毫不担心题材重复、场景重叠,好像被小街小巷勾住了魂似的。
它可能已不是简单的一种镜头趋向的偏好,我不知它是否该叫心结。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呼唤着,一些情绪的长久郁积,久而在心里牢牢的系成死扣,一触发就紧心,深深的被触动。
它带有一种很宿命的色调。
若要探究,它在几十年前的儿时便已成型,不知不觉的深深的扎根于潜意识里。
所有的类似场景都指向记忆里故乡的印象,掖在城市闹市区那一条小街、一条小巷、一个小院子。
生活了十七年的那些细节,不停的在眼前的场景里跳跃。
最先出现的还是抬水、挑水的情景。
出院、入巷、进小街,几百米远的街西口自来水站用桶来排队。
上小学开始便与二哥抬水,我在前头他在后头,绳子由他那头慢慢的往中间靠。
稍大就自己挑。由两个半桶到两个一桶,两个一桶挑到家里的缸跟前也就成了两个大半桶。
年纪小,抬或挑时力气不够,总踉踉跄跄的,所以老得看地面,于是小街的石板条,大大小小,长方椭圆,就成了记忆里的烙印。
小院里木制的二楼是个更大的考验。
楼梯陡而窄,挑水上楼艰难而危险,扁担与楼梯成大致相同的平行线才行。两只小手死死拽住在扁担上要往下滑的绳子,一步一步咬牙挪,后退半步就可能连人带水桶一起滚落。
有百年高龄的那段老木梯,总在我脑门前吱吱咛咛的响。
我已经不厌其烦的写了三四次抬水、挑水的情景,它就像是一个隐喻,阐释着我的童年是踉踉跄跄中长大的。
那条石板条街,那座小院,那栋木楼,从不曾随着时光远去。
一种感伤情绪就像首老歌一样,不自觉的会在嘴里哼起。
亚美巷一度成为我童年少年的梦魇。
由街面进入院子需要经过一段长而窄的巷道,旁边是高墙,路就是一溜长形石条;没有灯,黑得仅靠天空光亮来照明。
晚点回家最紧张的就是这巷道,或一溜紧跑,或大声唱歌,心里充满了惊惧。
我那时还不知一个人的恐惧深植于安全感的缺失,一直以为与听到了鬼的传闻有关。各种鬼魅会在夜黑时出来弄事。
竟然也有如何走黑道拒鬼的诀窍:比如人的肩膀上有两盏灯,有人唤你万不可回头,一回头肩膀上的两盏灯就灭了,鬼便可以为所欲为;比如鬼怕人的血与唾液,见鬼就吐,可以驱赶走它等等。
当你无力构筑自己的心里安全防线,所有的荒谬办法看起来都有鼓舞人心的作用。
我不知何时就认了鬼魂存在的前提,黑暗和妖鬼是一伙的。
有次参加电视台的活动,我住的小区与它直线也就三百米,选条小路走过去,路边几个坟头阴深深的看得我不寒而栗。我身上的阳气抗不过它们,只好退回去重走大道。
也就是说,到了很多年以后,我已经发现光明里的大妖大魔,要远比让你非常警觉的黑暗里的鬼魅危害大得多,但我对小鬼大鬼明鬼暗鬼还是皆无抵抗力。
小时候就听说跑是招惹鬼、招惹土狗的禁忌,但在亚美巷的黑巷道里忍不住要跑,想快快的把害怕、恐惧丢弃到后面。
漆黑的小巷,印记如此清晰的留在回忆里。
无论是情结还是心结皆为宿命,儿时镌刻在潜意识里的东西,会影响你一生。
成人后最大的感悟便是知觉了光明里的鬼妖,其恶毒狰狞要远甚黑暗里的吊死鬼。
吊死鬼是冤魂凝结,你若与它无冤无仇,它也就是使个法子找你倾述倾述。
咱啥时候怕过半夜鬼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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