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不是范雨素(五)
我不用放牛了,但肯定不能闲下来,因为还有其它的事在等着我。作为一个在泥土里刨食的农民,体力劳动是他的看家本领,面朝黄土也好,日晒雨淋也好,他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计,一年四季,周而复始,从种到收,再从种到收,就是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没有退休这一说法,也没有放假这一说法,忙到再也忙不动了就是最后的结果,这是中国亿万农民历朝历代的宿命,没有人去打破,事实上也是无法打破。
因为家里多出了一个劳力,父亲开始承包起了土地,先是远亲的,近亲的,接着是东家的,西家的,他把能承包的土地都承包了,有人在取笑他成了一个地主,但他还是恨不得把别人闲置的土地都捡起来一一耕种,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当地主的想法?毕竟祖祖辈辈都是贫农,现在终于可以承包土地了,就可以翻身过一把地主味了。他是不是也有置气的成份啊?想着自己的儿子这么没有出息,辍学回来愿意伺候土地,那就多耕种几亩,让他在土地上熬吧,熬上个两三年,说不准还会回心转意呢。
事实上,虽然说“十年不发作田户”,但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要想生活殷实一点的话,唯有如此:多和土地发生关系,和更多的土地发生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进入一种和土地有关的状态,这种进入带有一定的自愿性,但我的内心多少还是有点不安,不过这种不安不是很强烈,我想自己慢慢就会接受这种新状态的,毕竟我还是刚刚从学校里走出来。
村子里有几个资深的老农,像合角色、兰胡子、益新泼皮(人名),他们都各有特色,有人挖土犁田很厉害,挖过的土跟一本新书一样崭新,上面一个脚掌印都没有,犁过的田跟一块镜子一样光滑平整,照得清人的影子,有人种庄稼很厉害,收成总是比其他人的要高,我的父亲在农业生产的方方面面,比起他们都要逊色一些,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他做什么都是“狗吃牛屎—只图多”,不太讲究质量。
因此,我有信心假以时日的话在农事方面就能超过父亲,我就能独挡一面的,那样的话,父亲就不至于对我呼三喝四了,就会自热而然地接受我离经叛道的现实,同样,我也能够通过劳动获得认同感和成就感,只是这两种感觉太理想化了,理想化得有点幼稚可笑,哪有一个年轻的后生会有这种心态呢?每一个正常的人都是想急切地离开土地,想抛弃农民这个身份。
我扛起耙头和父亲一去山里挖土,刚开始,父亲走在前头我走在后天,到了土里,他一耙头我一耙头,整块土都挖完了,我们俩肯定会有交流,主要是他提醒我改怎么怎么把土翻转,但总归都没说几句话,到后来,是这样的了,我走在前头父亲走在后头,到了土里,他一耙头我两耙头,挖完了土,我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