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侪心事，古今常在

一个人的言行，无法高于自己，但经后人溢出文本地诠释，全然走样，或拔高为完人圣人，或贬低成佞人坏人。

高屋建瓴症者，往往忽视作为常人合理生活的常情。殊不知，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吾侪心事，古今常在，而世态人情，较之明月清风更有滋味。与世风对抗之人固然有，世俗的生活法则与人生秩序，不会缺失。天不言而四时成，人间只可顺序，清明点豆，芒种插秧，六月作酱，十月酿酒，违时则逆天。

对于后世解释者的别有用心，王若虚《论语辨惑》中告诫：“解《论语》者有三过焉，过于深也，过于高也，过于厚也。圣人之言亦人情而已，是以明白而易知，中庸而可久。学者求之太过，则其论虽美，而要为失其实，亦何贵乎此哉？”语言表达，无法代替内心的真实感受，叙述视角，总与自己的认知过度有关，然细节描写，可增加叙事的真实感与可信度。“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八十年代，为此言专门跑到泗水洙水之畔，还原场景。“子见南子，子路不说”，画面感好强，孔子或许出于政治目的，子路则一心匡扶正义，正经过了头，便会失去人情常理、文化趣味。故曰愈是黑白分明，愈是违背世情。

评论家的拔高，即便作者，无地自容。过度表达，不惜无中生有，精忠耿耿于寸衷，为了崇高，不惜重构事实，对自己撒谎。何以然？梁启超说“历史者英雄之舞台也，舍英雄者几无历史”，没有英雄，创造英雄，没有圣人，创造圣人，每个民族共同体都需要一部史诗壮其形象，并使后代以传统当作信仰。内心引导与他人引导合谋，配方出的剩余快感，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

网罗故实，摘英撷采，知其遇，觇其情；订其讹谬，折其淆乱，射其覆，揭其谜。口耳相传羁绊有误，印刷媒介也未必可靠，故一直以为方志应有限引用。伴随着历史感，阅读不只是单一的视觉项目，且为五感全开的身体体验。可以同情，无法共情，情怀毁胸怀，学者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