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余永亮作品

因为怕痛，所以更痛

余永亮（河南）

还记得去年冬天那场冰冻了整个城市的暴雪，我因路滑而跌坐在冰面上，随着尾骨着地，一阵钻心的疼痛向腿部和腰椎扩散。回到家里，凭自己的临床麻醉经验，立即用了能够缓解轻度疼痛的“双氯芬酸钠”和“吲哚美辛”，不消一小时，疼痛减轻，而我也沾沾自喜。因为暂时疼痛缓解，我便该干嘛干嘛。两天后，一次无意下蹲，“啪”的一声，尾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骨裂的声音。剧痛，并伴着酸胀麻！大事不好，去中心医院拍片检查，果然，尾骨骨折了！少不得用药、卧床、静养，还因止痛药掩盖病情而让疼痛更加长久。骨科医生说：“亏你还是麻醉医生，不明原因的疼痛不能贸然止痛，这个原则你难道忘了吗？”我苦笑着说：“哎，不是怕痛吗……”

还记得有位对手术极其恐惧的产妇，剖宫产术后，病房里时常传出她的呼喊声。医生为她切口换药时如“民族唱法”，护士为她腹部按摩时像“美声歌剧”。术后第四天查房，我们撤掉了止痛泵，几个小时后，她便呼天喊地……有的产妇对疼痛极其敏感，我们非常理解。可是她因拒绝腹部按摩而影响子宫收缩复原，因不敢下床活动而导致恢复缓慢，更因拒绝哺乳而伤害了自己和孩子的身体……临近出院，她切口换药和拆线时仍要求麻醉医生通过静脉推注少量镇痛剂。“真有那么痛吗？”我边推药边问。没想到她狡黠一笑：“我太怕痛啊！我夸张点，你们不就能给我多止止痛吗……”

还记得在妇科门诊麻醉时，几乎所有的未成年人都知道做“人流手术”可以用全麻药。她们或胆怯或害羞或直白或老练地要求妇科医生做“无痛的手术”，因为她们甚至她们的家长最害怕的就是“疼痛”，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多顾忌。上手术台时，有人表情紧张，有人却一脸麻木。在镇静和镇痛药的强大作用下，她们很快沉沉入睡，一二十分钟后，又如梦初醒。有时，妇科医生会感概：“就该让有的人体会体会疼痛的滋味，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而我，只能无奈地回应：“买单的是这支并不算贵全麻药哦……”

其实，疼痛是一种极其负面的身心体验。止痛和舒适化医疗，永远是麻醉医生的职责之一。当有人因疾病躺在无影灯下时，当有人因疼痛在病床上呻吟时，我们愿承担风险并倾尽所学为每个值得尊重的生命个体去止痛！可是，诚如一位三甲医院的麻醉前辈所言：“不是所有的门诊都能规范镇痛，不是所有的伤痛都能立即止痛，不是所有的舒适都能掩盖身心的伤害！”

无痛，有时是最痛的！因此，当有人为你止痛时，你也要直面疼痛。“因为怕痛，所以更痛！”——医疗如此，生活亦如此！

【作者简介】余永亮，男，1980年出生于河南确山，喜欢用温软的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美好瞬间，有散文作品发表获奖，多次受邀参与中小学写作讲座活动。著有散文集《温软的心》并荣获第二十七届“孙犁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