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丨故乡里下河的草垛

文/江浙一兵

图/来自网络(侵删)

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我的故乡属扬州里下河地区,到处是一往无际的大平原,村庄沿河而建,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一个硕大的草垛,堆的如同连绵的山峰,也是乡村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草垛也是一种财富,既可以用来烧火煮饭,又可以卖钱补贴家用,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都离不开草垛。

在我们里下河地区,是典型的鱼米之乡,水网密布,河道纵横,一年只种两季庄稼,冬种小麦,春播水稻,一块块农田如同巨大的绿毯,一阵阵麦浪翻滚,一片片稻花飘香,好一派醉美的田园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麦子、稻穗脱粒后的麦草、稻草,可是农家人的宝。粮食打好晾干颗粒归仓后,就会专门从打谷场上用板车或肩挑麦草、稻草,拉到家门口,再请人帮忙或自行动手堆成垛。

堆草垛也是一门技术活,既要堆得高而实,又要确保不渗漏不倒塌,那是非常不容易的。儿时常看见父亲堆草垛、母亲跪地捆草忙碌的身影,先用扎成捆的麦草或稻草放个长方形的垛样,在一层层由外而内并排压紧压实。

编筐关键在于收口,堆草垛的技巧在于封顶,确保不渗水不倒塌是关键。但草垛堆到一人多高时,送草捆的人得用长柄两齿叉子,用巧劲顺势送草捆给堆草垛的人,配合起来要非常熟练默切,否则累死累活也拋不上去。

抛送草捆的活儿往往由大哥虎生来负责,一个个草捆向空中抛起来,如同民间艺人玩着杂耍,令人眼花缭乱,父亲接草捆的技术也是一流,一接一个准,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封顶时草垛足有三四米高十多米长,父亲站在草垛顶部,整个草垛都感觉在摇晃,我们小孩子看的紧张不得了,几乎屏住了呼吸,差点叫出声来,父亲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利索地接着草捆,把顶部一层层压实,铺上一层塑料薄膜,再压一层草,最终顺势在草垛上滑下地,草垛就算堆成了。此时,只见父亲两条枣红色的手臂上,都是麦草划伤的血印儿,母亲看到心疼不已。

自从父亲生病去世后,家中堆草垛就找不到人手了,只好求助于大哥虎生的干爸巾珠二爷,每次二爷都是有求必应,堆出的草垛也是相当漂亮,如同草堆成的房子。

草垛取用生火也是有讲究的,必须从一头有规律地从下往上一层层拔。小时候我们小孩子因为不会拔,常常导致草垛一头垮塌下来,下雨天就会把草下透烂掉,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儿时大人堆草垛时,也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光,三五个小伙伴一起在一大片的草堆里捉迷藏、玩打仗,时而翻个跟头,时而高草垛上跳下,大人们看到直冒冷汗,大声呵斥也不管用,父亲只好拿把扫帚追赶,方才消停。

记得儿时农村放电影时,正面人太多看不见,干脆在反面坐在草垛边上看。有一次电影都散场了,我却在草垛旁睡着了,好在大哥虎生及时发现,否则深更半夜落下会吓个半死的。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节,高耸的草垛上覆盖厚厚一层积雪,乡村的一堆堆草垛像一幢幢房子,如同进入了银色的童话世界。小伙伴们喜欢待在草垛下,用长竹杆捅积雪,冷不防抓起一把雪捏成团抛向小伙伴,你来我往,并打成了雪仗,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们在草垛里经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些调皮的鸡鸭,常常把蛋生在草垛底下,小孩子时常能捡到意外的蛋,也不知是谁家的鸡鸭生的,如同捡到了大元宝,会开心上老半天,取回家可煮可炖可炒,好好地解一下馋。

在我们那个年代,麦草也是烧窑砖的最好燃料。谁家要造新瓦房了,砖头坯都是自己脱的,很是辛苦,烧窑砖的麦草一般左邻右舍相互借用,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开支。稻草化成的灰烬用处可不少,打谷场平整少不了稻草灰,种韭菜、小白菜等蔬菜,稻草灰是最好的有机肥。

如今,农村早已用上了煤气灶等清洁能源,用麦草、稻草生火做饭已不多见,尤其是再也看不见儿时连成山、连成片的一堆堆金黄色的草垛了,父亲堆草垛、母亲捆草、大哥抛草和小伙伴们草垛下玩耍的场景,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变成了美好回忆。

完稿于2021年9月12日弁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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