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言强小说:兄弟
将近黎明,密密麻麻的敌军从金江县城反攻出来。我军边打边退,分散撤到入了深山老林间。
连日来,我军迂回作战,敌进我退,敌退我退,搞得敌军的一二旅和独立团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吃过早餐,我爷爷刚探望黑毛狗回来,就被勤务兵叫到了连长的营房。
我爷爷向连长敬了个军礼,连长让我爷爷在他的床沿上坐下,道:“刚才营部作出决定,命你今天潜入县城,执行斩首任务。”
“我爷爷不解地望向连长,问:“什么是斩首?”
连长解释道:“就是斩杀敌军的首领。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潜入敌营,斩杀敌军一旅旅长。这次任务很危险 也非常艰巨和困难。”
“这个……我……”我爷爷犹豫起来。
“向启山同志,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怕死,是人的天性,我理解。但作为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战士,为解放劳苦大众,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向启山同志,为减少战友们的伤亡,冒次险吧!”
我爷爷回想起每次战斗,兄弟们一个个倒在敌人枪口下的情景,咬了咬牙,道:“我去!”
连长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道:“这次进城,你扮成算命先生,在怡香茶楼同我们的一个内线接头,暗号是:内线问你,要壶铁观音或是高山毛尖?你答,来壶高山毛尖吧,提神醒脑、清肝明目。接上头后,一切听从内线的安排。”
“记住了。”我爷爷点点头。
连长又莫名其妙地问:“你有几个兄弟?”
我爷爷回道:“我只有一个弟弟。我去年成亲时,他就离家出走了,至今没有消息。”
连长点了点头,没有深究,道:“需要的东西勤务兵马上送到你班里。”
我爷爷走进班营时,勤务兵已先到了。见了我爷爷,勤务兵将手里的包袱递上,道:“将衣服换上,乘早下山去吧。”
我爷爷脱下军装从包袱里拿出件灰色长袍穿上。勤务兵将一块幡布系在一根竹杆上,布面上写着“向半仙”几个大字。然后,又将一副爻卦递给我爷爷。
我爷爷将幡布扛到肩上,便朝山下走去,象极了游走四方的神棍。
我爷爷走到金江码头时,从一艘客船上下来一群商人。我爷爷混进商人的队伍,朝着县城赶去。
县城的城门前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对来往的人员逐个搜身检查。轮到我爷爷时,搜身的士兵看了棉幡布上的“向半仙“,又看了眼我爷爷的脸,象征性的摸了摸身子,就放行了。
我爷爷找到怡香茶楼,在靠边的一张茶桌上坐下,将幡布靠到木板壁上。不多时,一个白白胖胖但且威武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问:“客官,要壶铁观音或是高山毛尖?”
我爷爷打量了眼中年男子,道:“来壶高山毛尖吧,提神醒脑、清肝明目。”
中年男子脸色一喜,扫了眼四周,道:“跟我来。”
我爷爷站起身,拿上壁边的幡布,紧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里面的一间小阁楼。
中年男子关上门,从怀里掏出快怀表看了看,道:“你先在这等等。”
说完,说我爷爷泡了壶茶,就开门出去了。
我爷爷在阁楼里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中年男子才推门进来。
我爷爷抬起头,见到中年男子身后的青年军人,心里一颤:这不是自己的弟弟又是何人?!
那青年军人见了我爷爷,也是猛地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我爷爷和那青年军人几乎同时问道。
中年男子将青年军人让到我爷爷身边坐下,道:“你俩先聊聊,我到外面办点事儿。”
中年男子走后,那青年军人双眼泛红,问:“哥,家里还好吧?”
“还好。”我爷爷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参加国军了。”
“我从家里出来后,就乘船到了黔城。在前往玉屏的途中,遇到了现在的旅长。他见我人高马大,又机智灵活,就让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分配到警卫排。”
“呣。”我爷爷喝了口茶,点点头。
“哥,”小爷爷低下头,羞愧地道,“我……我当时糊涂,我……”
“都过去了,别提了!”我爷爷知道小爷爷说的是他成亲那晚钻到洞房的事。
小爷爷沉默了会,当他抬起头时,见到我爷爷已瞎的左眼,心里一痛,问:“哥,你的左眼?”
我爷爷咬紧牙关,恨声道:“清明挂亲那天,我刚给妈烧完香纸,就被舒保长那帮狗日的围住了。我当时一急,便砸烂只海碗,用碎爿戳瞎了左眼。”
“这些狗娘养的畜生!”小爷爷两眼喷火,狠狠地骂道。
“启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爷爷望着小爷爷问。
小爷爷摇摇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听哥的,不要再给国民党卖命了!共产党的大军已渡过黄河,国民党连吃败仗,几次战役失利,他们的日子不多了!”
“你……”
“我现在是一名解放军战士!”我爷爷挺起胸说道。
“唰!”小爷爷猛地从腰间抽出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爷爷。
“我俩虽是亲兄弟,但阵线不同,各为其主。现在在你的地盘上,你随意吧!”我爷爷眯着眼看向小爷爷手里的枪,淡淡地道。
“唉!”小爷爷叹了口气 ,将枪插回了腰间,“你快走吧!”
“不瞒你说,我这次进城的任务是斩首!”
“哥!你不要命了?!”小爷爷急了,“这里戒备森严,连只鸟都飞不进去,还不等你靠近,就被打成了筛子!”
“再危险,我也要去闯闯。”我爷爷看向小爷爷,“把你的军装借用一下。”
“不行!我不会让你去送死!”小爷爷两眼盈满了泪水。
“为减少战友们的伤亡,为家人和亲朋早日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我必须去赌一把!”
“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时,那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