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早晨

入秋以来连续很长时间的雾霾之后，终于迎来了久候不至的风。风将天地彻底清扫了一下，让这个早晨有了难得的朝霞：天还没有亮，但是东天边上的一抹暗红已经清晰可见。这样的景象对于日日昏沉，什么东西都只能看个轮廓的霾区的人来说实在是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自从看见朝霞以后，每一秒钟都是在激动与喜悦里度过的。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在屋子里来回奔走，时时要从窗口望一望，从阳台看一看！天稍微亮了一点以后，赶紧就到了户外。户外的朝霞还没有完全消退，一个透彻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早晨已经冉冉到来。

没有雾霾的天空和大地，竟是如此美好！

意识到没有雾霾的状态其实是每个人的原始记忆，也就可以明了这种勃发的喜悦，不单是透彻的好天气里的高兴，更是一种原始记忆意义上的回归了。这就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那个理想中的早晨，标准的、无瑕疵的、不带任何遗憾的、一尘不染的早晨。

早晨的空气清冽甜润，像是从欧洲移来的，像是从西藏租来的，像是BBC纪录片中英伦三岛的四季风景中的一个立体的多维的你可以马上走进去奋力地呼吸呼吸的神奇片段。华北平原上这偶然没有霾的早晨，万事万物都显现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通透的光影之间，哪里哪里都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拍摄出来的电影里精心剪辑的画面。

身处此境才恍然：这相当于是大家一直被关在雾霾的监狱里，现在正偶然放风一次！不管以后如何，现在且高兴且愉快吧，且去追寻这着遍布周围的美景，也必将转瞬即逝的美景去吧。

村外原来习以为常的林荫路正被朝阳所穿透，粼粼的光从树干树枝之间洒到路面上，车辆经过，将路面上带起来的一点点碎土还有全村仅剩了两三匹的大牲口的粪渣，都照得清晰明亮，像是在放大镜下看到的世界。阳光史无前例地将剑一样笔直的光道里任何一星一点的尘埃都捕捉到了你的眼睛里，让它们慢动作一样地从你的视觉世界里飘过，飘得很美，美得让人忘了它们或者于人有害，而毫不犹豫地相信那一粒粒尘埃就像家里的小猫小狗一样的可爱。

周围广袤的麦田里，新播种的麦子嫩芽一棵一棵都挂着晶莹的露珠，每一棵露珠都在闪耀着它们自己眼睛里看到的这个新生的世界。你蹲下为它们拍照的时候，能分明地感觉到那些露珠的面孔各个不同，因为他们看到的世界各个不同。这样细微的差别，这样从露珠里映照出来的角度逐渐相异的世界，只有在这样美妙的早晨里才会绝无仅有地呈现！

我们急急地奔走着，在这熟悉的又仿佛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欣喜地寻找着一个个角度，生怕漏掉了某个神奇的位置，失去某一个神奇的景象。原来习以为常的、看惯了的林荫道和草地、白菜田和冬瓜园子，现在突然都被赋予了新鲜的湿凉和宜人的呼吸，就是路边上一棵正在深秋季节里变红变黄的野草，也因为今天这大幕突然拉开，阳光骤然通透的巨大舞台效果而突然变得陌生；陌生得好看，像是失了真一般。我们在这样快走快看的间隙里会相识而笑，还会忍不住大叫，嘴里急促地叫着快快快，哇哇哇……

如果人间真有什么童话世界，这一定就是了。就在你生活的地方，只要没有霾，就是。这个结论从文字上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但是在现实里，在这美妙的早晨里，的的确确就是真的事实。

不要说话，快块地走，快块地到大堤上的树行中，快快到村边的小公园里，快快到密密的柳树苗圃旁，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位置，都还有世界上最高明的画家刚刚完成的一幅画！

那些一直生活在每一天都有着这样美妙的早晨的地方的人们，我们今天，也体验了一次你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