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08年的镇江英租界,一位外国小伙用狩猎打野猪、读图书放松心情,度假减压
晚清的镇江,是近代中国7个英租界之一。一大批外国侨民的来到镇江淘金,给镇江整个城市的社会发展和民俗文化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在镇江云台山下的英租界,作为外国人居留区,一百多年前的欧美冒险家在这里搞殖民开拓,异乡的他们精神上非常思乡和空虚,他们试图在异国土地重建一个和原生地原汁原味的社会,但是当地的镇江乡民,对洋人们非常抵触。
一位叫“拉斯马森”的挪威小伙不到20岁,1905年他以一个年轻水手的身份来到中国,3个月后被下派到江苏镇江海关工作。其后辗转华南华北,直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离开中国,总共在中国生活了32年。
拉斯马森将自己在中国的生活经历记录成书,命名为《中国商人》,于1954年由伦敦康斯特布尔公司正式出版发行。
他在镇江生活了不少年,因为年轻人的活泼天性,在这种面积很小的英租界新环境里很不适应。前四年里,那群年轻的35岁的欧洲人中,两个死了,两个疯了,两个切了喉咙,而他自己也有两次差点死在走私者手中。
据他在记录中描述,那时他非常幸运地找到了一间打靶小屋,那小屋在镇江英租界附近的“五洲山”乡下,那里还有图书室,图书室里有不少访客留下来的书。他常去那里放松和恢复因生活和工作造成的低落情绪。
镇江英租界,亚细亚火油公司,现在位于西津渡一带
镇江江面的外国轮船
01
拉斯马森是这样开始叙述镇江的:
当租界让我沮丧时,我就抬眼看看群山从中获取力量。骑马大约8英里处有一座名为“五州”的小山,那里,有一间专门为热衷野外打靶人建的社区打靶小屋。
那是一项相当昂贵的运动,要求有15个助猎人助猎(狩猎中使猎物从掩蔽处惊起的人),每人每天的工钱是50分(大约1先令)。而且,还要买来福枪。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把在布尔战争中使用过的旧的李埃菲尔德单发卡宾枪(后膛装货的英国军用步枪)。我就以15美元买了下来。
考虑到每日的花费,找到一个搭档一起来分担打靶费用是十分重要的。但那时那儿已经很多年没有严重的枪击事件发生,似乎连认识绳子的人都没有。
有个周末,我出去侦察地形,远离凡世,重要是远离单调的自我。
外面景色多美呀,我完全置身于一片松林中。小屋附近有一处小的寺庙,那里的和尚禁止任何打柴人砍伐那些松树。小屋很干净,看守人整理得井井有条。
在镇江英租界的外国水兵留影
外国水兵们在镇江城里的活动照片
02
拉斯马森谈到一个镇江人介绍他阅读关于野猪狩猎的书:
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春,一个长相阴郁的无赖,眼睛斜视,几乎从没见他笑过。
也许他的阴郁和坏脾气是因为寂寞,他没有妻子,至少官方上没有,拿着无法维持生机的微薄工资,许是因为人们认为他可以从访客那里赚到许多额外的钱吧。
当我向他订晚餐并告诉他我要在那儿过夜时,他的脸顿时明亮起来。
小屋里有两个大间,布置得简单但舒适,厨房和洗涤室都在外面。
书架上有很多书,在那里我发现许多以前访客的书,有的时间都可回溯到18世纪早期,我不知道这小屋已有如此久远的历史,我完全沉浸在那些书里,以至于忘记了周边的一切,直到春把晚饭端进来。
已是十月了,夜晚有点凉,我让他在那圆圆的大火炉上生上火,因为,我想有个悠长舒适的阅读时光。
春也变得和善起来,开始用洋泾浜英语讲了一个“一头着了魔的野猪的故事”,那是一头可怕的野兽,没有人能杀死它。
我知道中国人有多迷信,于是对这个故事半信半疑,直到他从访客的书中抽出一本,然后给我翻到描写一次猎杀的那页,那是由一个叫柯里的人写的,他是一名老手,早已不在镇江了。
春一定记得那个地方,因为他不认识书面英语。很明显柯里先生——或者柯利,他是那么称呼他的——一定是春心中的英雄,当柯里先生追着野猪满山跑时,那是春人生中的黄金时代。
他变得越来越兴奋:先生,那时很多人都跑到这里来打野猪。每个星期有四五个人来,给了我不少小费,我很遗憾,柯里先生最后却不得不回家了。
等他收拾好晚餐用具时,我继续坐下来看书。书上有很多柯里先生和他同伴对打野猪的精彩描绘,时间跨度几年,其间有起有伏,有失败也有成功。
很明显,这些都是由一个热爱这项运动,热爱这座山的人写的,他是个虔诚的猎手,是个好人,最重要的是一个好的运动者,他对自己的失败报以一笑,同时,又真诚坦率地写下了自己犯的所有错误。
书里没有半点讲故事的痕迹,这让人觉得你和他一起经历了所有的冒险,通过他简单、生动的刻画,你逐渐了解了他最喜欢的运动。
最后,我开始看他写的关于那头神秘野猪的几个故事,他把那头猪称为“老灰猪”,那头野猪总是独来独往,从没见过它和别的野猪成群结队。
据他解释,这头野猪因为脾气太坏,被别的野猪赶出来了。这头野猪显然并没有因为他们射入它体内的铅感到任何不自在,有好几次,他们觉得肯定能逮住它时,它又溜了。
柯里总是和三个同伴一起出去,但只有他对此进行了详细描绘。
最后,他提到,那些中国助猎人都认为那是一头神猪,是杀不死的。他们开始害怕这头猪,因为自从它受伤后,它经常骚扰村民,尤其是那些割草的人,还咬死过几个割草人。
当时我没太关注这个故事。但我被柯里的描绘迷住了,一直坐在那儿读到半夜。
外国人在镇江英租界有个维多利亚公园拍摄的野外景象
03
那一晚,我觉得自己中了“野猪毒”了,总有一种冲动希望能有像柯里那样的好搭档一起满山遍野地跑,像他那样获得新的力量。
找好的搭档着实让人恼火,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亨特。其他人早已放弃了挣扎,不愿离开俱乐部;这些山远离城市,而且,打野猪看起来太辛苦了。
第二天我在乡下四处转了转,熟悉熟悉周围的几个山脉。
南面山脉叫长山,山顶上有座庙。两座主山之间小山连绵,一条通往镇江的主道在山谷间蜿蜒而行,绕过一座像公猪背脊的独峰,再穿过一片平坦的乡间,朝北而去。
这里叫团山,其北面称戴家门,或者叫助猎人村,我们是这样叫的,因为大部分助猎人都住在那里。
(【英】J. W. 海斯 编译 周小英 裴伟)
04
1908年8月13日的《国民白话日报》曾刊载一篇文章《乡民和教堂为难》:
有教士于某日到西乡打猎,在西瓜田里洒了许多药水,使潮虫出现,乡民说该教士有心破坏瓜田,断绝他们的生计,就鸣锣聚众,约了一个期限,拆毁某教堂。地方官知道,就调了巡防队二百多兵,分散该教堂左右,遇着乡民,就向前阻止,恐怕弄出乱子来。
当地的镇江乡民,对洋人们这种巡狩行径,既有几分抵触,更对践踏农田、惊扰农事愤愤不平。这种矛盾,是传统与现代的对照,也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刻反映。
镇江英租界户外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