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诗刊/辰水组诗
与唯一的星辰慢跑（组诗）
辰 水
与唯一的星辰慢跑
我很少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星辰。
那个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星辰，微弱的星辰。
在浩淼的太空里，
我们彼此都是一粒微小的尘埃，只是我比你
更小，更易粉碎。
深秋的天空，天上繁星点点。
而我并不在意，
我的星星会闪耀，还是会沉没到地球的另一侧，
另一个海平面下面。
经过我的身体反射的光，它再一次
射向无限的太空。
我知道这些光线，总会断掉
像从天空落下的雨珠。
到处是山脉、河流、荒野……
到处是废墟、暗道、陷阱……
甚至是黑洞
它，巨大的吸引力
会毁灭星辰。
而我慢慢地跑，直到这个地球对我的吸引力
约等于零。
郊外的挖掘者
我再一次注意到他，一个郊外的挖掘者
收藏闪电和乌云
傍晚，在他那长长的背影下面
土地的面积越来越辽阔，也越来越黑暗
淤泥沉默不语
埋藏在里面的古董，一触即碎
我迎向你——
多年前失踪的祖父，你不停地挖着
一个巨大的坑已经出现
它足够大，甚至能装下整个村庄
那些被埋葬的火焰，注定要成为灰烬
我接过你手中的铁锹
更多的土瞬间被脱离地面。难以检测的吸引力
在黑暗中逐渐加强，我稀疏的身体里
感觉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与草木对抗
野草也有它自己的秋天。
霜降之后，草木的命运不言而喻。我庆幸自己
作为另一株植物，被种植。
土层之下的根，几乎藏着不动
像一支贫贱的氏族。
即便是再瘦弱的火，也能燃烧一片荒原。
我选择与草木对抗的命运，
决不轻易放弃每一棵越界的稗草。
在更广阔的河流下游，它们被随意撒播
比乡间的孩子还稠密。
当一个季节匆忙而过。我更加相信
那颗与自己对应的星辰，
它将退隐，规避到天空的另一侧。
而枯死的草木，决不意味着
对祖先的另一种背叛。
我有意躲避下一个死亡的冬季，
把幸存的草木，推到命运的风口——
来挡住漫天的风沙。
纸上惊蛰
又一个春天到来，我一遍遍地翻腾着
有限的土。黄色的土。
却没有蛇，钻出冰冷的洞穴
缩成一根药材。
从我耳边吹过的风，有着麝香的味道。却仅仅只是
一个圆形的清晨，
便消失在附近的太极拳里。
白鹤亮翅。更多的老年人，疲于遵守健身的法则
而偎依在一棵冬青树边。
惯坏了脾气，
在一片斥责声中，闹铃的响声缩短
隔着土层，也能听到数不清的祖先，他们的窸窣之声
——犹如翻动着床榻。
还需要多久，连一条藏身于地下的蚯蚓
也要听从于春风的召唤，
钻出地面。
我并非相信与生俱来的命运。可是
在乡间，作为一棵稗草的邻居，我又能怎样？
与其收割没有粮食的植株，不如
在内心里种植一片荒芜。
田 鼠
在庄稼的深处，田鼠作为唯一的偷盗者
进行贮存的秘密工作
它的粮仓总是摇摇欲坠，在我经过的时候
震落的种子
坠向更为黑暗的底部
最为贫穷的年代，连田鼠也饿得皮包骨
无法跑得飞快
我的奶奶，一个小脚女人
无论怎样都无法撵上一只饥饿的老鼠
直到后来，我看到一窝刚出生的幼鼠
身子光滑，红红的
细细的绒毛遍布全身
它们还无法逃走
被一场人为的大火，烧成碳灰
我是这场纵火案的参与者，一个少年
生长着一颗杀戮的心
辰水，1977 年出生，山东兰陵人。中国作协会员。参加第32届青春诗会。曾获第三届红高粱诗歌奖、首届山东文学奖。入选过《星星五十年诗选》《70后诗歌档案》《21世纪诗歌精选》等书及多种年度选本，著有诗集《辰水诗选》《生死阅读》诗合集《我们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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