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庄的佛罗伦萨
当然是武清的妇罗伦萨,不过武清这个名字听上去还不如杨庄响亮,在记忆里天津杨庄虽然不比天津杨柳青更有名,但也算耳熟能详了。而武清作为天津的一个县区如今所呈现出来的高楼大厦、横平竖直、宽街大道的直辖市水准、开发区模样,也在自我设定为一个被规划着建造出来才被命名一般的新城景观。
在武清绿化得很有些宜人大街上穿行,是非常需要开车的。哪里距离哪里都有相当的距离,而公交并不发达,道路却都宽阔,停车也多不收费。高楼大厦的缝隙里满满的都是车,当年风吹日晒一览无余一望无际的滩涂芦苇盐碱大地,已经是京津廊坊三地的现代化卫星城矣。
武清新城几乎将原来的杨庄全部覆盖,很难再在如今格式化的现代化新城里找到一点点土著居民的生活痕迹。这样全新的新城,在滨海滩涂似的平坦之中很容易被宽广与平直地塑造成具有所有官方理念所认同的那种高大上。这种高大上虽然令人惊喜,但也令人恍惚。巨大的政府广场和造型奇特的影剧院之外,更有万里之遥、遥不可及的佛罗伦萨就在京津城际火车站的对面。这个火车站很意外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北京南站高铁站风格,而独树一帜搞成了与对面的佛罗伦萨一致的意大利式的矮楼,过街桥甚至直接就是威尼斯的廊桥的翻版。
在自己城市里复制世界名城景观,这在房地产开发尤其是房地产命名上早有滥觞,而以游园的方式在完全人造的有城市版权抄袭嫌疑的挣钱之道,也在全国各地屡见不鲜。不过这里的佛罗伦萨却是商场与游园兼而有之的双性成分,橘黄色的意大利风格小城既是一家平面铺开的大商场也同时是免费的异域建筑参观点。人在其中,出门进门大包小包既有奥特莱斯的名牌减价实惠也有恍若异国他乡的莫名兴奋,在街头地脚遍布的长椅上坐定了,享受那个古老传说一般的意大利国的天际线,看穿着时尚的顾客来往穿梭,在干净得不真实的罗马柱和壁画地砖上映出自己的影子来,这在一向平庸的本地经验里无论如何都已经是一种新鲜和有趣了。
人是环境中的人,在什么样的环境人人就会变成什么样。这是我们对于环境的追求与体验的诸多乐趣中潜在的一种,观察起来饶有趣味。那些穿着上有意大利风的俊男靓女,以自认为亚平宁之姿的步态,比较着、表演着他们生命里这些自感与潮流与国际同步了的时光。也许不无虚荣,但是他们的确在环境里获得了释放,获得了自由,甚至获得了幸福。
实际上,只要稍微将眼光抬高一点,顺着这些意大利的繁复的大理石雕梁画栋向两边的天角上看,就会发现我们栖居的呆板的板楼,发现紧闭的大铁门外面中国式的车流滚滚;还有那高耸入云的大烟囱,也会暴露出这里原来是一家工厂的实情,尽管那烟囱上用大大的汉字此地无银似地写着“佛罗伦萨”。
这个佛罗伦萨其实远比真实的佛罗伦萨干净,地面上没有酒迹尿痕,街角上没有坐地乞讨的人,连那著名的刚朵拉船也仅仅是拴在水边做做样子并不真正划动起来而有任何风险之虞。生活在样板式的现代化武清新城里的人们,生活在京津廊坊的有闲有钱的人们,对于这样虽然不真实但是却又仿佛如临其境一样的佛罗伦萨会有一种过家家一样的好玩之感的,何况还能买到带着国际牌子的衣服鞋帽。商业化的运作在这里巧妙地攫住了消费者和潜在的消费者的心,也为以交通枢纽房价洼地为噱头的房地产业做大了人气。
在这个佛罗伦萨城外有整个意大利都未必会有的巨大的停车场,上千辆汽车按照规定好了的道路盘来绕去,有进有出,停满整个比佛罗伦萨城都不小的地面;不期然间,就构成了一个武清现代化甚至是中国城市现代化的标志性景观。
这就是杨庄的佛伦伦萨、武清的佛伦伦萨、中国的佛罗伦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