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
前两天终于和朋友们完成了一次期待已久的“约会”,不过一起约会的可不止我们,还有远道而来的“贵宾”。这就是从全国博物馆汇聚到贵州省博物馆的珍贵文物,也就是我们约会的对象--“平天下”大秦展。
曾经在西安因为预约问题而错过的陕历博,这次也将部分展品送至这里展出。虽然这次的展品只有160件,远不能和西安的博物馆媲美,可也让我见到了一直想见的它们。
最早对秦朝开始感兴趣,还是小时候那部经典的《古今大战秦俑情》。那个时候留下的疑问困惑了我很多年--秦俑里到底有没有活人?带着这个问题,我慢慢地走进秦朝的历史里。
秦历经35位君王,奋六世之余烈,于公元前221年,也就是秦始皇26年,才完成了天下归一的宏愿。从最早的秦地一族生根,被赐赢姓,到后来的封王,秦国一直都是个不起眼的边陲小地。没有优渥的土地,也没有世代秉承的财富,物资匮乏的秦国曾经也是艰难求生。
曾经以君子风范为标志的春秋世代结束后,秦国在战国时代备受摧残挞伐,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也留下了秦献公的尸身。为了求取秦国生之希望,秦孝公发誓一定要改变秦国的命运,定要在这乱世立一块生碑。
秦孝公开始遍寻天下名士,以期开创一个新的时代。那个时候,商鞅走进了秦国,两个立志改变命运的人,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理想。商鞅变法让秦国人知道,什么叫立木为信,什么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因为《国家宝藏》颇感兴趣的商鞅方升,却没有在这次展览中出现,这个代表着统一度量的工具,代表着商鞅也代表着统一标准的小小青铜,是商鞅变法乃至最后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的重要参与者。不过倒是有一个“商鞅镦”聊以慰藉,上面刻有铭文:“十九年大良造庶长鞅”。这是毛戟等兵器柄末的保护套,也是表明商鞅身份的一个证据。
在不断地变法改革后,秦国作为征战的强国,自然也有代表军权的虎符。在电视上看见的时候就已经很惊艳了,现场在一进入展厅时就看见了它,小小的虎符身上刻了9行40个小篆,铭文为:“兵甲之符。右才(在)君,左在杜。凡兴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燔燧之事,虽母(毋)会符,行殹(也)。”大意是:调军行令的虎符,右半块在君王手里,左半块在杜地长官手里。凡是要调集50人以上,就需要两块兵符相合才能行动。如果遇到突发烽火急报,可以不用君王那块虎符相符,便可调军行令。
简言之,有虎符就有军权,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见这小小的虎符有多大的作用。朋友问这个东西造假怎么办?我说这个东西世上只此一件,还真造不出假的来。它利用榫卯结构,两块虎符只有原装的才能相符,这也是“符合”二字的由来。后来唐朝因为避讳虎,而改用龟符、兔符,南宋又开始恢复虎符。真的很难想象,半个手掌大小的虎符,里面蕴含的玄机却那么深奥。
转身看到那个有着优美青铜勾花的秦子镈,着实让我有点意外。虽然在三星堆和南京博物院看过类似的乐器,可在我的想象中,秦国那样一个不太讲究的地方,不会有这么精美的乐器。尤其因为他们常年征战,我想对于礼乐并不感冒。可这个镈却告诉我错了,即使是边陲小地,礼乐文化并没有远离他们。
想起秦惠文王娶闵八子也就是后来的宣太后时,她带去了楚国的文化和礼乐,而后来的华阳夫人不仅是楚国文化的传承人,也推动了秦国的历史,为嬴政后来的一统天下创造了契机。所以在这次展览里还看到了一块石磬编钟,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块,但是我想它的音律不会输给厚重的青铜编钟。2000多年前的夜晚,不知道思念故土的两位女子,是否也曾悄悄敲响过乡音,告诉远方的家人,我依旧是那个未出阁的孩子。
而说到故土,不得不提一个地方,那就是凤翔县。在那里出土的瓦当和一些形似现代建筑的构件,很是实用精致。那里是秦国最初建国的地方,古时被称为雍,历经20位王公,连后来秦始皇加冕也是特地回到雍城完成大礼。这个古老的地方,见证了秦朝从贫穷落后到日益兴盛,展览里出现的类似现代的钢架结构,是我觉得有趣的文物,我很好奇那样一个小地方,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建筑结构的?
后来想想,秦朝的军队之所以设计成半边斧形,半边镰刀形,是因为当时军队里的士兵多是农民,没有受过太专业的训练,加之军饷有限,所以把他们最擅长的两样农具合二为一,成为后来的标准武器。那么,这隔特殊的建筑结构,或许也是符合当时人们的生活习惯,以及当地的地形特色来做的设计。我只能说,古人的大脑才是脑洞大开。
提到兵器,还有一个我们一直在讨论的问题。此次展览的跪射俑和站立俑,包括我在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里看见的俑,都没有看到他们手持兵器,到底是被盗还是全部损毁了?网上有资料表明武器确实存在,多数是青铜制造,后多数被盗,所以只在一开始挖掘时发现少量武器。当然也不排除损毁的可能,所以今天我们再去参观时,就无法在他们的手中看见那些武器了,这确实是一个遗憾。
作为此次兵马俑的C位担当,跪射俑和彩绘俑无疑是两个亮点。作为西安车牌上最闪亮的Logo,如果你去到西安,你会在车头前面的车牌上看见它。能做到这样,只能说这个跪射俑影响力太大。讲解员让我们绕到它身后去看它的鞋底,居然是很时尚又防滑的“千层底”,当然不是现代的那种千层底,而是被工匠细致刻画出的针眼。我不得不佩服制作者的细腻和用心,也终于明白它为什么是兵马俑的精品了。
有了兵自然有王,看不到秦始皇可我们可以看见他的马车。这次展览的仿品是按照实物一半大小复制,虽不够精致,却让我想起秦始皇那句开万世之先河的豪言壮语。后世对秦始皇有很多争议,可对我来说,这个年仅13岁就登基,39岁统一中国的年轻人,我更多的是佩服。
虽说他是在先辈们的肩膀上,开创了中华大统一的局面,可在他那个年纪所做到的事,是先辈们无法做到的。他刚加冕就摧毁了嫪毐和吕不韦的集团,任用布衣丞相李斯,甚至对敌对的韩国,因为惜才亲自召见韩非。可毕竟不能为己所用,韩非也只能惨死在秦国的牢狱中。但他的著论却帮助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嬴政始终将韩非的思想铭记在心。
我们后来都会说他焚书坑儒,可他也曾建立过博士制度,这里的博士不是我们今天的学位,而是一种特殊的官职。他是想将齐国曾经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重新建立起来,期望再兴起一次百家争鸣。而那里的博士大多都是儒生,包括辅佐他的李斯,也是遵循儒学的荀子的得意门生,虽然荀子将隆礼重法作为改良的儒家新思想,可他始终是尊礼重儒的。
而焚书坑儒的时候,正直六国刚被统一,民心不稳,百废待兴,秦始皇也曾试探提出过禅让制,便引出了分封的建议。这个分封的声音从秦惠文王开始便不绝于耳,直到秦始皇也未曾断绝。我不想为他辩解什么,毕竟他确实残忍地焚书坑儒,破坏了历代先贤的心血著作,让我们后世失去了很多学习的珍贵材料。作为决策者,他是失职的。但作为一个王,要安定天下统一民心,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最初看到这次展览的宣传时,就被黑夫与惊的对话吸引。这是和云梦睡虎秦简在同一个地方出土的《黑夫木牍》,也是我国发现最早的家书。对话很有意思,人物也制作得蛮可爱的,看到他们我就想起那个,嬴政少年时一起在赵国为质的燕国太子丹。历史上他们确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可后来秦国灭了燕国,姬丹也在燕王刀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两个关系复杂的朋友,从互相陪伴到相知相惜,从青葱少年到无奈中年,直到最后兵戎相见,发生了一件我们都熟知的荆轲刺秦王。那把刺向秦王的徐夫人匕首虽然没有刺杀秦王,却割断了两个好友之间的情谊。就像高渐离对荆轲唱的那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嬴政与姬丹的快乐时光也一去不复还。
展览结束了,我和朋友们一起走出了这个穿越时光的地方。在出口我们见到了一个剪纸的人像,他就高高地挂在那里,看着站在今天的我们,就像2000年前他孤傲地站在秦朝都城,雄心壮志地规划着中华的蓝图,即使被黄土掩埋,依旧阻挡不了他气吞山河的野心。
2000年后,我们看着他也看着历史,我想,寻找的脚步不止属于他们,也属于我们。当年的纵横捭阖,阴阳学说,法治天下,在今天的历史里将被重新书写。那个百家争鸣的稷下学宫也在我们每个饱学之士的心里,继续着它的琅琅之声。平,是我们的中庸之道,天下却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无论是理想派的孟子还是现实派的荀子,我们都会有自己的思考方式。
希望回首人生时,我们都能不负这一生的努力追寻。
写,我喜欢的一切;
说,我表达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