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饸饹
行门户,在正式坐席之前,一般有一顿羊肉饸饹。饸饹有白面荞面,羊肉有肥的瘦的,门户有喜事丧事,给客人把羊肉饸饹咥美了,才算事情过好了,咥不美,就落了口舌,成了瑕疵。
元旦和国庆之间,有一轮行门户的疯狂期,也有一轮吃羊肉饸饹的暴发期,有时十天半个月一次,有时三五日一次,频繁时,嘴上冒泡滴油,生出满身的羊膻味,笼罩陕北上空。
生活的仪式感,就是吃羊肉饸饹,礼尚往来,轮换着吃,也是人气鼎盛的吉兆。如果来吃羊肉饸饹的人少,冷冷清清,主家站在那里迎客,脸上也挂不住,像接受了某种惩罚。
我喜欢这种美食,尤其是羊肉与陕北面食的相融相浸,升华了胃觉,触动了食欲。我一般先是把饸饹面捞满,然后再浇盖一勺羊肉羊汤,后来有人点拨我,你傻呀,可以先干捞净舀一碗羊肉吃完,然后再在余汤里挑入几根饸饹应付一下。我如梦初醒,认为是一窍不得,少挣几百,一直被蒙在鼓里。因为吃的面多,面占据了绝对的空间,羊肉来了就无立锥之地,到最后好坏也整不进去了。
肠胃有大小,也不能吃的太饱。专家说,吃饭三分饱,才能长寿百年,但也不能长生不老。如果吃羊肉饸饹面真能长生不老,那羊的命运就会更悲惨,从这个角度看,羊才是弱者。
朋友儿子大婚,我去吃羊肉饸饹。地点在新洲花园,罗家坪下了公交,找不到,就随机打问一位女士,她说认识,我邻居。她提着菜走在前面,我紧跟着,生怕把自己走丢。五百米后,来到一大门口,见一男人拖着孩子在等她,手里拿着一把儿童常玩的长杆水枪,不时扣一下扳机,把我吓得够呛。我条件反射般后退几步,万一他认为我勾搭他老婆,肯定会立即枪毙我。
咱就吃个羊肉饸饹面,趁不上惹事生非,为那些无所事事之徒制造绯闻。进了大门,老远就闻见肉香,寻着这香气,就径直去了饸饹锅边。人多,已经吃上了,我惊奇地发现,每个人都把羊肉和饸饹面往自己嘴里输送,有些人忙的头也顾不上不抬一下,唉,人在吃羊肉饸饹的时候都是极端自私的。
进了帐篷,我取碗,取筷,到饸饹盆跟前,被那盆中热气一喷,眼镜上迷糊,什么也看不见了,用筷子胡乱夹,挑,却不知道深浅和远近。好不容易弄了一碗饸饹面,到羊肉盆跟前,又被热气一喷,眼镜又迷糊,又看不见,搞不清哪块是肉,哪块是骨头,痛苦极了。近视眼半残废,吃个羊肉饸饹都误事。
人多饭香,没控制住,咥的太饱,裤带都松到了尽头,已经无路可退。回到家,肚子涨,晚上失眠,咋睡都不得劲。
这绝对是吃饱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