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老进言（资治通鉴卷二一八之五）

玄宗一行经过一座便桥，杨国忠派人放火烧桥。玄宗说：“官吏百姓都要避难求生，为何要断绝他们的生路呢！（士庶各避贼求生，奈何绝其路！）”于是就派内侍监高力士留下，命他把大火扑灭后再来。玄宗派宦官王洛卿先行，告诉沿途郡县作好准备。到吃饭的时候，玄宗一行抵达了咸阳县望贤宫，此时负责前导的官员王洛卿以及咸阳县令都已逃跑。宦官去征召民众时，也没有人来。直到中午，玄宗也还没有吃上饭，杨国忠没办法，只好亲自去买了张胡饼献给玄宗充饥。慢慢地有百姓发现了他们，于是大家争相献出参杂有麦豆的粗饭，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孙们已经被饿坏了，他们争着用手抓着吃，不一会儿就把这些平时难以下咽的东西就吃光了，甚至还没有吃饱。玄宗按时价给了他们钱，并慰劳他们。众人都涕泣流泪，玄宗也禁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有一位名叫郭从谨的老人向玄宗皇帝进言说：“安禄山包藏祸心，他阴谋反叛已经很久了，其间也有人到朝廷去告发他的阴谋，而陛下却往往把这些人处死，结果使安禄山奸计得逞，以致陛下出逃。所以先代的帝王务求延访忠良之士以广视听，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我还记得宋璟当宰相的时候，他敢于犯颜直谏，所以天下得以平安无事。从那以后，朝廷中的大臣都忌讳直言进谏，只是一味地阿谀奉承，只知道取悦于陛下，所以陛下对于宫门之外所发生的事都不得而知。那些远离朝廷的臣民早知道会有今天了，只是由于宫禁森严，他们离陛下太过遥远，区区效忠之心无法上达。如果不是到了安禄山反叛的地步，我又怎么能够见到陛下向陛下当面诉说这些呢！（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平。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谀取容，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玄宗叹道：“这都是我的错啊，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于是抚慰了一番郭从谨，让他走了。

不一会儿，负责皇上膳食的官吏给玄宗送饭来了，玄宗命先赏赐给随从的官吏，然后自己再吃。玄宗还有很多随从及士卒，由于无法统一提供食物，于是他命士卒们分散到各村落去寻食，约好未时集合，再继续前进。快到半夜，大队人马到了金城县，县令和县民也都逃了，好在粮食及锅碗都在，士卒这才吃上了饭。

当时，跟随玄宗出逃的官吏也有很多逃亡的，其中就包括内侍监袁思艺。驿站中没有灯火，大家互相枕藉而睡，也不分身份的贵贱。王思礼从潼关赶到后，玄宗这才知道哥舒翰已经被俘，于是就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他立刻赴任，收罗散兵，准备向东进讨叛军。

泱泱大国从不缺乏人才，即便是山野之中，也有像郭从谨这样的洞悉天下大事的智者。所缺乏的永远都是纳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