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张国荣，最初的梁朝伟
第十放映室
就爱瞎说大实话
6月22日，梁朝伟宣布和王家卫创立的泽东电影公司解约。
从《春光乍泄》开始的20载精诚合作到此落下帷幕。
墨镜的深情回应
不过梁王二人的首次合作，要追溯到1990年的《阿飞正传》。
梁朝伟结尾三分钟的出场，为日后墨镜王御用男主之路埋下伏笔。
就在6月25日，《阿飞正传》通过全国艺联专线首次登陆内陆银幕。
两人缘分的一头一尾，在2018年的6月份重逢会合，不胜唏嘘。
依然适用的“时移事转，情怀不变”
这是王家卫第二部作品，也奠定了他日后的闷骚艺术风格：
痴男怨女、呓语旁白、杜氏摄影、慵懒配乐......
《阿飞正传》英文名为Days of being wild，与美国上世纪50年代《无因的反叛》Rebel without a cause，形成完美对仗。
实际上，《无因的反叛》的港译名就是《阿飞正传》，王家卫直接拿来用到了自己的60年代回忆曲中。
当初，詹姆斯·迪恩的英年早逝让其成为叛逆青年的永恒偶像，张国荣多年后的纵身一跃也让无脚鸟的故事一语成谶。
故事中的他们，对既存世界的抵抗、对生命出口的找寻，别无二致。
张国荣饰演的男主旭仔是一个披着贵族皮囊的三和大神。
梳油头、着靓衫，住40块钱一个月的房子、开派头十足的汽车。
光鲜的外壳下，是终日无所事事和孤独颓丧。
可他又是一个富有魅力的浪子。
“一分钟朋友”让苏丽珍（张曼玉 饰）沦陷在他的“金句情话”：
一只耳环成功勾引露露（刘嘉玲 饰）去到他家：
在风扇摇曳的小天地里，因汗水而散发光泽的肉体创造着短暂欢愉。
至于更远的未来，一谈论便会破灭。
无论是温柔自持的苏丽珍，还是野蛮性感的露露，在爱情中终究都成了卑微的一方。
苏丽珍可以为了旭仔放弃结婚，旭仔说：你迁就得了我一时，迁就不了我一世。
露露提出可以继续当舞女挣钱养他，旭仔一把将她推出门外，断了联系。
有人说，这是一部讲述张国荣和两个备胎，以及备胎的备胎之间的故事。
苏丽珍失恋后每晚禁不住走到旭仔的楼下，在这里她遇见了警察超仔（刘德华 饰）。
她的恋恋不舍只能讲给这个陌生人听。
苏丽珍犹抱希望地等着旭仔，超仔也抱着希望在等苏丽珍。
旭仔的朋友歪仔（张学友 饰）对露露一见钟情，露露轻松识破。
一再警告他：“莫要中意我啊！”
露露眼里只有旭仔，看不到歪仔望向她的眼神。
单向箭头的感情错位，Timing铸成的缘分错失，是王家卫的爱情趣味与哲学。
无规律可循的时机和人心，让男男女女之间的爱情变成玄学，充满了偶然的动荡与美感。
在这条情感生态链中，旭仔站在了顶端，自在来去。
这份自在是因为他薄情吗？并不。
1960年4月16日下午3点的那一分钟，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记得；
宁愿在苏丽珍和露露面前做个负心人，也不允诺她们无望的未来。
倒不如说，这份自在在于他忠于自我。
不想结婚，苏丽珍勉强他不得；对感情不会解释，露露也胁迫他不得。
爱情不会让他做出任何退让，也不能阻止他奔赴远方。
这样的人，除了兀自爱他或忘了他，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唯一阻止他像个无脚鸟一样起飞的，是他的生母之谜。
养母为了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拒绝透露他的身世信息。
在她看来，旭仔恨她至少要比忘了她好。
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母子俩多年来互相折磨，让对方不得好过。
像苏丽珍和露露那样，在情感的博弈中养母最终还是输给了旭仔，放他去菲律宾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生母于旭仔就像一个答案，能回答他是谁，今后该往何处去。
结果如养母所料，菲律宾的贵族母亲没有见他。
在椰树林的小径上，他甩手阔步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既然生母不见他，他也不会给她看见自己的机会。
与对养母“既然不开心，大家一起不开心”的态度如出一辙。
所有能伤害到他的，他都抱着不和解的态度，予以还击。
生母最后还是没能回答旭仔的身份认同问题。
寻母之后，他彻底成为了漂泊无依的“无脚鸟”，失去一切挂碍。
养母和超仔都质疑过他的“无脚鸟”故事，只是一种放纵自己的借口和姿态。
死在一辆疾驰的火车上的旭仔，失去了向他们证明的机会。
从生母不愿见他的一刻起，旭仔生存的最后一丝意愿便已经破灭。
因为《阿飞正传》原本的结局，便是旭仔在菲律宾跳桥自杀。
大概墨镜最后为了对得起投资人，才强加了一段黑帮交火的场面，旭仔也被设定为枪杀。
又或者，对身世的执念，掩盖了这只无脚鸟从一开始便已经死亡的事实。
旭仔的生命，是无尽的虚空，他是一个丧失意义的人。
所以，就连他的死亡，也遽然地结束于无意义。
这部90年代的香港电影，虽然说得是王家卫记忆中的60年代，但生母、养母的设计有着强烈的政治隐喻。
旭仔代表了90年代香港人的飘零状态：缺乏身份认同、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超越时代之外，《阿飞正传》所传达的个体孤独则是人类的永恒困境，也成为日后王家卫电影的不变内核。
十几年后，梁朝伟以周慕云的身份，在《花样年华》和《2046》续写第二代阿飞的故事。
只是这次苏丽珍代替旭仔，成为制造辜负与孤独的源头。
周慕云的心里，始终只有苏丽珍
1988年，王家卫处女作《旺角卡门》还是好好讲故事的黑帮片，票房和奖项都大获丰收。
对他信心满满的老板邓光荣，次年便豪掷4000万让王家卫继续拍《旺角卡门》式的片子，并计划以上下集的形式推出。
谁知墨镜从警匪相恋的念头开始，把黑帮片拍成了无脚鸟的故事，还把所有预算全部花光。
《阿飞正传》那4000万投资其实是有去处的，总共拍了60万英尺的胶片，够普通三四部电影的长度了，问题是剪出来给你看的只有那90分钟。
出名怕老鼠的刘德华在老鼠窝拍了好几天，一个镜头没用上；梁朝伟在香港人望而却步的九龙寨苦熬了3个礼拜，只给你看他在小阁楼上的3分钟；直升机冒着坠毁的危险出动了8个架次拍张国荣在菲律宾跳桥自杀，最后观众看到的结局是他被人拿枪打死在火车上。——於远芳《香港有个荷里活》
王家卫耗费巨资满足了自己的“任性”，但惨的是，这部电影上映后只收回了900多万票房，直接将老板邓光荣气进了医院。
好在次年，《阿飞正传》狂揽5座金像奖、6座金马奖，算是给了邓光荣一些名声安慰，也成全了张国荣唯一一次金像影帝。
当时已经在加拿大享受退休生活的张国荣，没有到场从刘晓庆手中接过金像奖唯一一次对他的肯定，但已经松动了他当时决绝的退出之意。
《阿飞正传》之前，张国荣金像影帝三提零中（《烈火青春》、《英雄本色2》、《胭脂扣》）。
《阿飞正传》之后，《霸王别姬》因为内陆制片，连影帝的提名机会都没有；
《春光乍泄》因为同性恋身份被视作“本色演出”，输给了“表演难度更大”的梁朝伟。
作为风光无限的天皇巨星，大概许多人都觉得奖项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直到一切来不及之后，所有人才懂得：
这样一个完美主义又敏感的人，肯定和宠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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