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谈 | “短笛无腔信口吹”——我的一九九七年

《笑别霓裳》 陈永锵

今日,内子从菜市上买回了六只小鸡,放养在我画室的阳台上,于是,久违了的“啾啾”声,又悦耳地响起在我的生活里,我的画室为此平添了几分阳光、温馨和朝气。

对着年轻的生命,自己也年轻起来,然而,能够感到“年轻起来”的原因,不能不承认自己已事实上无可抗拒地迈向年老!鬓角的华发勃然生长,虽然无足悲戚,但却实实在在地向我悄然规观:兄弟,珍惜你的人生!

1997年的时间,于我来说,是狂奔着去的!在这逝去的日子里,没有彷徨与无聊,我依然享用着生命激情的赋予,在大自然的风雨晦晴和暑寒交替、日换星移的节律中,做我人、画我画、做我事、过我快乐的日子。

多事得令人困惑和疲惫的1996年刚刚消退,1997年便春风满面地向我走来,使我始度冬寒的心田泛起了一派新绿!我埋身心于我《迎春画展》准备之中,一幅未完另一幅又开始地画我的画,创作的灵感如家山的涌泉,涓涓不息地从我的肺腑中流泻出来;一度被琐事俗务埋葬的诗情画意又如春芽破土复苏。

《捉塘尾》陈永锵

今年春天,给我第一个赠予的是一位异国归来的朋友送我一台“可以一镜走天涯”的FIKOBOOB相机,说让她陪伴我走向无尽的美境;捕捉天地间的不竭诗意!

我不相信艺术与生命同始终的画家,也非要像一些急需推销自己的人那作惊世骇俗的包装。尽管所有人一样,画家也会期待别人的夸奖,但不必奢望暴风雨般掌声的鞭策。一个未作大肆宣传和隆重剪彩的《迎春画展》在主办者广州文物店的员工诚意协助下,获得了我始料未及的收获。在这个个展里,我的劳动,换取了衣食、换取了一批精美图书,也收获了友情和自信!这也许便是“成功”。

在花闹的春天里,中国的巨人小平邓公辞世,使我呼出一段深心的慨叹!并再一次感悟到一种大无畏的人生!

今年的广州市花——木棉,开得格外的好!奋然、灿然烧红了它所有的树冠,凛凛然一派南国雄风!因而,我忘情于画我的红棉,也情不自禁地向《广州文艺》投发了我的散文《我的木棉》。

《君为谁歌》陈永锵

去年,对着柳绿桃红的江南,我曾说,明年的阳春三月。我将再来。今年,我真的步回江南,并在畅游水乡周庄后,应邀栽下一株能置身立命于江南,年年岁岁沐浴那柔情的烟雨和朗月的“情苗”。

在从江南回程的路上,应南昌挚友之约,同登新修藤王阁。在这里虽不复见“落霞与孤鹭齐飞”,但依然可以于其恢弘的气派中感应到古老而未尘封的诗人王勃的少年英气!

据族谱说,我的祖籍是河南开封的。值得一个机缘,我自江南归来又飞洛阳去!这儿正举办着“牡丹节”。牡丹于我虽不陌生,但祖先的“故地”看牡丹,别是一番浓情厚意,别是一番沉醉!在这里,我真的酩酊大醉了!醉得痛快,也醉得不无惭愧!我只能以郁达夫的一对名联“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来聊作解嘲。

说到醉,同是在这个春天里,我曾与来穗的藏族朋友喝酒,酒余为正清唱的藏族姑娘登台作即兴伴舞!幸后这种“失态”没有伤害到民族感情,倒是得到了藏族朋友的首肯,并自豪地得到他们的崇高礼遇,由在场的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副主席,拉萨市委书记洛桑顿珠馈赠的哈达和一尊四手观音菩萨铜像!洛桑书记握手对我说,欢迎我到西藏。穿起他们的民族服装,骑马到高原上唱歌跳舞去!

《选》陈永锵

仿佛今年注定是要我频频出门去的。春天刚去我又和当年的老知青朋友,带着相机到云南采风去了。草原森林、雪山和淳朴的民风人情,还未在我的诗画文章里细嚼,跑着来8月,又驱赶着中国画坛的“哥儿们”向北陲的黑河进发,并跨过黑龙江,到了俄罗斯徜徉。接着我又跟着我的画,领着我的次子志彦到成都朋友的中间去,办我的个展,游览早已神往的巴山蜀水:峨眉、乐山、青城山。而对四川朋友的挚意厚义未作回报时,香港知已的醇酒佳茗已经让我无法不“乐不思蜀”。只是不卸的行囊又在催发:太湖畔的“金秋笔会”正聚集着都比我优秀的一群来自中国东南西北的画境俊才!当我执笔写着这篇赶发的文稿时,长江截流后的中国画家群首次“三峡刻石游”的往返机票已经放到了行装上!我此刻也不能预料,在我忙过了月初的“广州国际艺术博览会”后,又将放歌何处,并将如何迎接新年?

1997年,真是我的“中国旅游车”!

出门走路,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但画笔不辍,亦同样重要。这一年,是我自出任广州画院院长,涉足行政事务以来的近十年中,作画和写诗文章最多的一年!我的笔始终握在手上!这恐怕正是我快乐的根源!

1997年,使是格外快慰的不是个展的成功,更不是《世界名人录》入刊和种种的荣誉特聘,而是:次子志彦,使我喜出望外地将甫开始的人生路向,毅然回转于艺术!他的努力,和朋友们的真诚帮助下,使我有了自家的一条烧陶的小窑;并为我必将开设的“艺术工作室”作了开拓性的奠基!我为这一新的开始而将这窑命名为:“一窑”(乙窑)。

《信步碧原》陈永锵

这一立方米的气窑将给我们家的生活带来更多的希望和乐趣。我们的家,也真有点与众不同,所谓不同,是因为我们的家庭生活总与劳动关联,我画画,妻子裱画,儿子烧陶……好像只有在忙忙碌碌的劳动中才有欢乐似的;也许,我们并不懂得生活。这使我忽然想宋代范成大的《田家》诗:“昼出耕田夜织麻,村庄儿女各自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今年内能出版这么一本《1997·陈永锵的艺术与生活》的小册子,纯属一种偶然的机遇。在离1997年的最后过去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编这本书,有点过早和匆忙,但,生活一直告诉我:人生的畅快来自于随缘,一切都无须过份刻意的追求,倘有什么要追求的,那就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因为,“天道酬勤”,一个辛勤劳动着,并以此作为乐趣的人,是非曲直会没有丁点收获的,还去费心什么?是故,在匆忙的回顾中,尽管还有所遗憾,比如:我应该将画画得更多更好,可我未做到:本拟编辑出版一本散文集子,现都还属空谈;本定于今年赴巴黎办个个展,也因故要推到明年;……不过,既然随缘,也就无足嗟叹了。

走笔至此,思绪中颇有点宋代雷震的《村晚》诗意:“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当然,我不再是牧童,此刻,我正沿着1997年的最后日子,向我的50岁走去。

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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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花馨未误期》——陈永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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