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影视剧：真实、隐私、窥视在网络时代如何解构？
文 | 零壹
在2018年《网络迷踪》和《解除好友2：暗网》出现并走红后，“桌面电影”这一概念开始为大众所知。这两部电影均为悬疑、犯罪类型，影片不再是传统影视中的镜头语言概念，主要视角均是电脑显示屏“桌面”——司空见惯的社交软件、搜索网站、网盘，人人谈之色变的暗网……
让读娱君惊讶的是，近期优酷独播的国产剧《云端》居然也玩起了“桌面影视”的类型，并且不是那种“创新可嘉、观感一言难尽”的新类型试水作，而是真正发挥了“桌面影视”这一创新内容形态的优势——紧张快速的悬疑节奏、强代入感、完整的作品主题。
“真实”和“窥视”：桌面影视剧的底层要素
在评价《云端》之前，不妨先来解构一下“桌面影视剧”这一类型的底层特点。我们首先要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桌面影视剧”都是悬疑犯罪甚至恐怖惊悚题材？
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桌面电影”长片应该是2013年的美国恐怖片《巢穴》，讲述了主角在网络聊天软件theden中目睹杀人事件后发生的恐怖故事。该片使用了大量网络视频聊天、网页浏览的表现形式。
电影《巢穴》
此后的《解除好友》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惊悚片，《解除好友2：暗网》同样有很强的惊悚片要素，并加入了暗网的元素；2014年的法国电影《弹窗惊魂》全片用通过电脑摄像头、手机摄像头、监视器等现实生活中处处可见的视频工具拍摄而成，故事为一桩绑架案件；目前该类型中评价最高的《网络迷踪》故事同样开始于一场失踪案件，爱女心切的父亲在失踪女儿的笔记本电脑中找寻蛛丝马迹；近期的日本短片《双重预约》故事是视频聊天中的惊天转折，从喜剧变成悬疑恐怖……
电影《解除好友2：暗网》
“桌面影视剧”的特点，在于画面内容并非由常见的电影镜头语言构成，而是由电脑桌面以及电脑、手机、监控等各种非专业的常规摄像头拍摄画面构成。读娱君认为，这种画面上的独一无二特点意味着两个重要潜在要素：“真实”和“窥视”。
“桌面影视剧”能带来无与伦比的“真实”感，几乎能够在一瞬间让观众产生很强的代入感。这就意味着，“桌面”的表现形式带来了类似“手持DV摄影”的伪纪录片功能，而后者一直是恐怖电影的常见搭配手法——恐怖片的本质常常在于对日常事物安全感的颠覆，而粗糙、晃动的镜头造就的强烈临场感和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的强烈视觉冲击，从经典的丧尸片《死亡录像》到《鬼影实录》系列已经屡见不鲜了。
电影《死亡录像》
相较于手持DV镜头极其强调紧张和临场感，“桌面影视剧”的真实又更甚一筹。这种强烈的“真实感”带来的观众体验与VR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恐怖、悬疑这些需要观众强化代入感的题材来说，“桌面影视剧”的效果毋庸置疑。并且“桌面影视剧”往往以网页、视频等形式传递内容，可以在画面之中提供丰富而直接的线索信息，这同样能加强观众对悬疑题材的代入感。
“桌面影视剧”伴随网络时代而生，它能够给你带来多深刻的日常感、既视感，取决于影片中的要素与你生活方式有多大程度的交叉——当所有人的生活中都有社交网络、手机视频聊天、监控录像、行车记录仪的存在时，“桌面影视剧”能让观众瞬间跨越电影“虚拟造梦”与“真实可感”之间的感官鸿沟。
但同时，来自于电脑屏幕、网盘、手机录像、监控录像的画面镜头又全是个人“隐私”，本质而言，所有观众都是在以“第一人称”去参与“桌面影视剧”的剧情发展中。这往往构成了现阶段“桌面影视剧”的内涵主旨。
网络时代的种种隐私暴露的威胁，极大强化了影像的“窥视”属性。“他人即地狱”，而对网络时代隐私无所遁形、被他人窥视的恐惧，往往也会成为此类题材试图探讨的主题——网络时代在带来无穷便利的同时，也在不断侵占个体隐私的安全感。
大到这些桌面影视剧中的网络犯罪，小到个人信息被利用和收集成大数据中的一环，再由AI分配给你特有的内容，这种被窥视的恐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真实存在。
对悬疑剧而言，这放大了“真相”对观众的吸引力。在电脑屏幕这一隐私曝光的画面中，影视剧中人物的种种不为人知一面通过一种极真实可信的方式传递给了观众，造成了远超文字语言的反差效果。
早年希区柯克的《后窗》就传递出了窥视视角蕴含的黑暗人性，几乎没有场景切换，观众在远处窥视窗中的故事，这其实就像如今桌面电影的原型。值得一提的是，在《云端》中的主角张言在微博推荐分享最喜欢的电影，其中就包含了《后窗》在内。
没能成为爆款，《云端》有匠心也有不足
说回国内第一部桌面短剧《云端》。
《云端》的第一个镜头从Windows10登陆界面开始，未知的操作者登陆微博搜索着悬疑推理小说家张言的公开信息，然后黑进张言的网盘，随意浏览着他的私人资料，一边搜索，一边记录“罪人张言”的导图。通过网络上公开和非公开的信息，一个陌生人就此对张言了如指掌。
如果以《网络迷踪》和《解除好友2：暗网》为“桌面影视剧”的标准，《云端》首先具备了这一类型基本的要素和完成质量。
上文提到，“桌面影视剧”的主要特点在于强化真实性从而提升观众临场感、代入感。要达成这一效果，作为画面主体的桌面就必须注重每个细节。一般而言“桌面影视剧”被视为非常节约成本的类型，毕竟大量镜头直接来自电脑屏幕，对画面的精致程度没有过多要求。
但这并不代表“桌面影视剧”不需要重视细节，相反，这一类型对画面信息细节的重视是远超一般影视剧的，画面信息提供的线索是观众解密的谜面，任何细节的脱节出戏，都会对观众体验造成毁灭性打击。
读娱君之所以认为《云端》在水准之上，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部剧对细节的重视——《云端》用完全本土化的细节注满了影像。能在现实中复制的微信聊天、微博、网盘画面统统是真实画面。第一集中出现的微博是剧组真实注册的，尽管在正片中蒙面者是跳着看的，但张言发布的签售会视频确实在微博上有完整版，甚至连张言所分享的网盘链接都可以打开。郑雄、婉儿的微博同样是真实的；
而那些影片所虚构的网页场景也与现实严丝合缝。剧中有一段是张言在洋葱皮直播间直播读书，直播间弹幕几乎和现实中场景一模一样，有狂热的粉丝，有八卦吃瓜群众，有杠精有喷子……
张言是悬疑作家，《云端》中他的桌面就非常有意思：有福尔摩斯、东野圭吾等知名悬疑小说，有虚构文学创作理论、有自己的小说校对稿件，有福柯的著作《疯癫与文明》，有工作上的发票、合同，甚至还有游戏《荒野大镖客2》《死亡搁浅》的攻略，《底特律变人》的破解版……通过这些细节，塑造出了一个人设真实完整，超出“悬疑作家”这一简单标签又恰如其分的形象。
同时，《云端》也有一个逻辑自洽的主题立意。上文分析到“桌面影视剧”的一大内涵在于对人性中“窥视”的解读、对网络时代下“隐私”问题提出疑问，《云端》同样如此，观众跟随着蒙面者的一步步操作，轻易通过微博和网盘这些信息掌控了一个人最不愿意暴露的秘密，随着画面主题从蒙面者跳跃到受害者张言，观众的体会也从窥视者和被窥视者之间更换，以直观的方式感受到了张言所感受到的恐惧。
更甚者在于最后的暗网审判阶段——在这个暗网中，无数人下注两人的生死，扑朔迷离之中，观众甚至也会在自己的脑中下注，一想到这一点不由得让人不寒而栗。
相较于成熟的桌面影视剧，《云端》虽然在细节上不露怯，但剧情上也有些虎头蛇尾。最后的暗网审判阶段过于突兀和疯魔，让此前观众的代入感被一定程度上消解，而几位名气不大的主演的表现偶有亮点，却也称不上完美。孙睿饰演的张言表情细节上可见一些功夫，但也在部分台词和表演上功力尚浅，而两大主角之外的其余人物表演就更乏善可陈了。
《云端》是一部令人惋惜的作品。第一季豆瓣评分7.6，虽然很快放出了第二季，但这个系列几乎没有在网络上掀起多少风浪，也不曾看到有组织的宣传推广。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该剧中小成本的定位，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扩大影响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云端》本身存在的不足吧。
导演老算2018年的悬疑网剧《疯人院》就已经备受瞩目，让观众感叹“国产也有看的过去的惊悚剧了”。如今《云端》在“桌面影视”的尝试不能说是完美，但总体来说，至少是国产剧的一次可喜的尝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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