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和神圣罗马帝国科普系列三——如何理清意大利北部地区从中世纪到近现代的历史关系?
梳理整个近代史的北意大利-法国关系实在太难了,因为北意大利小国林立的政治现实与错综复杂的外交形势一直上溯到中世纪各种一团乱麻的宫廷关系,而最终统一意大利的却又是后起之秀撒丁皮埃蒙特。如果要在中世纪末期到近代的北意大利史中理出一条脉络,那肯定是法国突破哈布斯堡包围网,和意大利人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不如只看晚期近代,看看法国怎么塑造了统一的意大利。
意大利统一的决定性事件是1859年的第二次意大利独立战争,撒丁皮埃蒙特王国在法国的帮助下击败了奥地利,以此推动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最终超出了法国和撒丁的事前规划,让四分五裂的意大利小邦统一在撒丁皮埃蒙特手中,统一的意大利成为可能。
拿破仑三世的帮助并非无偿的——尽管他确实是民族自决的支持者,奥地利的宿敌并参加过意大利民族主义运动——法国通过公民投票兼并了萨伏伊和尼斯,这是加富尔和拿破仑三世事先在普龙比埃莱班秘密约定的。不过萨伏伊和尼斯本来就与法国有着密切的联系,早在1792年法兰西共和国就通过公投兼并了两地,而许多当地人也在法国发挥了重要影响,比如马塞纳,共和国与帝国的名将,就出生在尼斯。
(19世纪初的意大利,青色部分是奥地利直接统治的伦巴第和威尼斯)
(加富尔与拿破仑原本约定的战后意大利格局,然而民众运动的发展最终让撒丁王国统一了意大利)
然而,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意大利王国是皮埃蒙特人的意大利——就像明治日本是萨长的日本——意大利王国终究不是撒丁皮埃蒙特王国。正如阿泽利奥(d'Azeglio)在1860年所说的:“我们已经缔造了意大利,我们必须接着缔造意大利人”,为了缔造意大利民族,必须从既有的历史中裁剪出必要的神话和符号,而激荡的法国大革命时代则提供了丰富的资源。
在这其中,最重要的标志是意大利三色旗:红,绿,白的三色旗,于1798年被定为西沙尔平共和国,法兰西的“姐妹共和国”的国旗。1848年“万国之春”中,撒丁皮埃蒙特王国将自己的盾徽加在三色旗上作为军旗,这便是后来意大利王国的国旗。
此外,1802年执政府授予西沙尔平共和国的新宪法将这个国家的名字改为“意大利”,这第一次使得“意大利”这个名字成为一个政治实体的名字。尽管意大利雅各宾派(法国革命时代欧洲各国的共和支持者都被称作雅各宾派,当然他们远没有1793年的法国雅各宾派那么激进)对督政府分割意大利领土的政策非常不满(督政府曾公开宣称“西沙尔平共和国必须强大到足以助我们一臂之力,但永远不能强大到损害我们利益的程度”),但毕竟是法国第一次将民族主义之火烧到了亚平宁半岛:只有当主权国家的基石是民族而不再是王朝时,统一的意大利才会成为可实现的。
(1803年法国支配下的亚平宁半岛地图上,首次出现了意大利共和国,此时皮埃蒙特已经被法国吞并)
(革命战争时期,萨伏伊王室逃到撒丁岛,皮埃蒙特变成了法国的五个大区)
革命法国对意大利的支配还留下了另一个遗产:民众运动的神话。1830、1848和1860年的民众运动作为一种民族主义资源太过激进和危险,很容易落入激进民主派的操纵中,但民众运动的记忆对于将意大利国家与意大利人连接起来又是必须的,因此皮埃蒙特和那不勒斯农民起义反抗法国侵略者的故事便广为传颂——尽管当年起义的民众与19世纪统治意大利的资产阶级毫无共同语言,但他们的战斗足够民粹,又足够保守。由于拿破仑三世试图保护教皇国,阻止意大利实现完全统一,历史和现实在此刻又交叠了,作为意大利统一之敌的法国形象被构建出来:拿破仑三世,拿破仑一世,共和国,路易十五,路易十四,黎塞留,弗朗索瓦一世,查理八世,一次次来自法国的入侵阻碍着意大利统一。而在法国革命战争中中流亡至撒丁岛的萨伏伊王室,也因此像是与意大利民族命运相系了。
下面重点讲讲意大利北部重镇都灵所在的皮埃蒙特吧。首先向年鉴学派东施效颦,讲讲皮埃蒙特的地理特征。
皮埃蒙特在是一个地理形态非常丰富的区域,新月形的山脉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将皮埃蒙特环绕,形成了它的天然边界。而从上图中我们可以大致看出皮埃蒙特的三个区块:外围的山地,过渡的丘陵和波河上游的平原。这样的地理差异造成了相当不同的经济、社会和文化。而18世纪欧洲的农业革命加剧了这一分化。
具体来说,在最外围的山区,农业让位于畜牧业,人口也较稀少,发挥的作用很小,所以我们不讨论。在皮埃蒙特区域的东面诺瓦拉和亚历山德里亚为中心的平原区块,地理特征与更东方的伦巴第大区类似,地形平坦,土地肥沃,商业网络活跃。因此,这里成为了欧洲资本主义大地产(Latifundium)发展最快的区域,18世纪水稻(意大利是欧洲主要的水稻产国)和玉米的引入大大加剧了这一趋势。高产作物的引入并没有改善当地农民的处境,相反,农民现在更加赤贫化了。因此,在这一区域最鲜明的景象是活跃的城市与死寂的农村,精明的资产者与愚钝的农民。可以说,这里的人性格更加温顺,消极,逆来顺受,喜好闷声发大财。
处在外围较低丘陵河谷地带的区域,由于起伏较大,土壤贫瘠,商业与农业资本主义发展较慢。在这里,传统的自耕农和租佃制(Mazzadria)依然占据重要地位,主要的作物是小麦和葡萄,按照教科书式的说法就是封建残余较多,资本主义发展不完全。因此,在这里有着拥有自尊的农民和不甘没落的贵族,他们更加勇猛好斗,精力旺盛。在18世纪中他们反抗王国的行政官员,在革命时代他们反抗法国侵略军(或者说解放者),而在统一战争时代他们构成了最活跃的中坚力量。
打个比方的话,这两者的差别或许可以类比为长三角和湖南江西(和刀剑神域没关系!)的地理特征和它们在中国近代史上发挥的作用。而统合了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特色的皮埃蒙特,也就拥有了成为意大利统一基地的潜力。
萨伏伊在近代早期欧洲舞台上并不是多么出彩的演员,扮演的也基本是法国进入意大利的通道这样一个角色,拿的剧本不外乎两个:亲法然后给法国背锅,反法然后被法国暴打,不过,萨伏伊王族灵巧的外交手腕使得这个小国成功地在法国和哈布斯堡帝国两个巨兽的争斗中没有受到损害。弗朗索瓦一世曾经长期占领并试图吞并皮埃蒙特,不过1559年法国的战败使他没有得逞。在三十年战争中萨伏伊站在法国一旁对抗哈布斯堡帝国,但由于公爵阿玛迪乌斯过世,而继承人埃马努埃莱未成年,国政一度由来自法国的公主克里斯蒂娜把持,因此还引发了萨伏伊的内战,西班牙支持的托马斯亲王派反抗法国支持的公主摄政政权,内战最终以1642年和解告终,但萨伏伊继续站在法国一旁直到1659年西法战争结束。
18世纪初,路易十四继奥格斯堡同盟战争后又一次群嘲全欧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以法国战败告终。这场战争的结果对意大利的未来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西班牙控制的米兰、那不勒斯、撒丁岛从此被转让给了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而萨伏伊王朝虽然在战争中扮演的是一开始交好法国,反水后又被法国虐杀的鱼腩角色,但也获得了西西里并获得王国头衔。此后,由于四国同盟战争,萨伏伊王朝被迫用西西里交换了奥地利的撒丁岛,从此成为了撒丁王国(碰巧的是,撒丁和普鲁士的王国头衔分别是在1700和1701年重新设立的)。
撒丁王国参与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它站在了法国的对立面,1747年的Battle of Assietta中撒丁军大胜法军,确保了此后半个世纪撒丁王国或者说北意大利的平安无事。
(山下的是法军,往山上驻防的撒丁军进行刺刀冲击,诠释作死新高度)
(18世纪中后期,法国重画意大利地图前的意大利)
法国大革命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欧陆,1792年法兰西共和国在萨伏伊和尼斯进行了公投,而萨伏伊王室则加入到了反法联盟中,1796年,拿破仑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击败了撒丁王国,撒丁投降并签订丧权辱国条约,1798年法军又开入都灵城逼迫国王逃跑至撒丁岛。此后法国兼并了皮埃蒙特几度完全重画了北意大利的地图。
在十多年的拿破仑战争里萨伏伊王室是打酱油的,平原地区的资产阶级接受,甚至欢迎法国带来的新秩序。但皮埃蒙特丘陵地区的民众,如前所述,却积极动员起来反抗法国人并为俄奥军队带路,让法国人在统治皮埃蒙特的15年期间操碎了心。萨伏伊王室在法国革命前的保守政策甚至是无能一定程度上确保了民众对王室的忠诚——撒丁王国并没有采取当时流行的“开明专制”,因而激进派并没有形成气候,它也不够中央集权,因此民众对贵族的仇恨很难转化成对君主制的仇恨——某种意义上,是法国人在皮埃蒙特完成了那些讨人厌的过程:行政集权化,民法典的引入,启蒙思想的传播,封建制的废除,并为皮埃蒙特在19世纪的工业化奠定了基础。最后在维也纳和会上撒丁王国还收获了热那亚这个战利品。
接着是意大利统一(Risorgimento)时期,这一阶段里法国扮演的是一个令意大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一方面,法国是革命与民族主义之乡,民族主义者烧炭党人都景仰这个举世无双的革命民族并希望按照她的原则实现意大利的统一(温和的自由主义者如加富尔,则对法国的危险品:普选权和社会主义保持警惕并倾向于英国的体制);另一方面,王政与帝政的法国都试图阻止意大利出现统一强权,并捍卫教皇国的存在。
最终,如前文所述,撒丁王国借助拿破仑三世这个革命的奇怪后裔之力实现了意大利的统一,但意大利的爱国者不会原谅帝政法国对意大利犯下的罪行——直到1870年法兰西帝国崩溃,加里波第志愿军奔赴普法战场向重生的法兰西共和国伸出援手。
中世纪的意大利主要是许多城邦国家,以下介绍几个著名的城邦国家:
威尼斯
大航海时代开始之后,商路快速由东地中海向环非洲航线转移。葡萄牙人依靠强大的远洋武力,在香料贸易中获利如云,而意大利的商贸城市也因此纷纷叫苦不迭。然而一向以精明和变通著称的威尼斯共和国,可不会这样束手待毙。相反在面对诸多挑战后,他们至少还维持了一个世纪以上的繁华。
当威尼斯由城邦国家转型为领土国家,圣马可雄狮以本土产业的崛起在地中海世界打出响亮的招牌,实现了整体经济的多元化。
从商业到手工业
人们常说商业和手工业不分家,可“海都”威尼斯的贵族们曾有着非同寻常的骄傲。在16世纪以前,他们将经商视作贵族的天职,却对积极从事丝、毛纺织业的佛罗伦萨贵族们嗤之以鼻。他们虽然也对本国手工业做些投资,却几乎不参与经营。
这主要是因为威尼斯的起始领土狭窄,其本土只有亚得里亚海西岸沿海的一线之地。但当威尼斯人合并了维罗纳、帕多瓦等北意大利大邦,将肥沃的波河中下游平原几乎全部收入囊中。他们也就拥有了大规模发展手工业的原产地和人力、资源基础。
1506年,当香料贸易陷入危机时,威尼斯政府成立了“通商五人委员会”,提出了振兴手工业的计划。根据委员会的方案,政府降低了原料的运输费和关税,退出开拓原料新市场和保障工人权益等政策。
同时,由于意大利战争的烽火席卷了整个亚平宁半岛,曾施行激进扩张曾策的威尼斯人特遭遇惨败。然而由于威尼斯人顽强地守住了近半领土未受战火侵犯,浮于潟湖上的威尼斯本城更是得以安然无恙。比起遭到烽烟侵扰得鸡犬不宁的伦巴第、托斯卡纳等地区,威尼斯反而在经营手工业,尤其是获利颇丰的毛纺织业上打开了新的世界。
纺织业的辉煌
在欧洲,人们热爱呢绒制作的衣物。而羊毛编织的挂毯和地毯,更是欧洲贵族们缔造高雅气氛不可缺乏的妆点。但在意大利战争中,混乱破坏了许多北意大利工厂。原料和成品的流通陷入停滞,使得大批工人们失去岗位,毛纺织品产量自然是大幅减少。混乱的局势,让资本家们失去了投资的欲望,工人们丧失了劳动的意愿。例如位于半岛北方的伦巴第和托斯卡纳等地,拥有资本者大多属于统治阶级,往往利益与国家息息相关。所以无法轻易移居外国。而无钱一身轻的劳动阶层,则对政局稳定的威尼斯趋之若鹜,令威尼斯获得了大量的技术人才。
于是,在政策的鼓励下,威尼斯的毛纺织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长。1516年威尼斯的毛纺品年产量是2000匹,50年后年产量增加了10倍,达到20000匹。到1569年,这个数据更新到了2.6万匹。,1598年时,产量依然以每年平均9.6%的速度增长,进入高速增长期。
威尼斯也向来擅长利用全世界的供需局势来调整产业。16世纪后期,西班牙的羊毛产量就超过了在中世纪以羊毛生产著称的英国。由于西班牙距离威尼斯更近,原料的运输成本因此大大降低,使得威尼斯在扩大产业方面极为有利。丝织品产业也在威尼斯得以勃兴。大量的丝线从波斯运集到叙利亚的阿勒颇。在威尼斯经过加工转化为成品,贩运到欧洲各地,或是循着原料运来的反向路线回到东方,也能进入奥斯曼帝国的都城君士坦丁堡。
在整个16世纪,威尼斯的丝织品功业劳工人数比以前整整增加了3倍,已经超过了造船行业的木匠和油漆工。这与威尼斯政府能够敏锐地把握机会并以恰当的政策引导生产,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灿烂的出版业
16世纪时文艺复兴的最后灿烂时代。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失去了扶持文艺的热情而热衷于将僭主制转化为君主世袭制,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也在意大利战争的拉锯中失去了权力。但在这美丽岁月的尾巴上,热衷于利益的威尼斯人却将文艺与商业结合,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光芒。
随着佛罗伦萨文化的衰落,大量艺术家来到思想开朗的威尼斯。威尼斯画派吸收了文艺复兴鼎盛期画家的精华,是文艺复兴绘画艺术的集大成者,在文艺复兴绘画中最富于感官魅力。乔尔乔内和提香都是影响力持续到当代的伟大画家。
威尼斯能够抓住文艺复兴的尾巴,也与其发达的出版业不无关系。铅活字印刷术是在15世纪中叶由德国人古登堡发明的,仅仅20多年后威尼斯就引入了这项技术,并在16世纪更是已经广泛推行。通过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威尼斯从拜占庭帝国获得了大量希腊罗马的古典作品。到拜占庭灭亡前,枢机主教约翰内斯-贝萨里翁逃亡到威尼斯,又给当地带来了大量的珍贵藏书。威尼斯国立图书馆拥有着许多珍品孤本,也成为其出版业名高一时的基础。
对于文化的奖掖政策,使得威尼斯聚集了大量能够校对原本中错误的有识之士。开明的国家政策,宽容的宗教政策,则使得威尼斯有着独立当时的言论自由,甚至能排除罗马教廷的干涉。只要不是反对威尼斯政府的内容,哪怕是教廷的禁书也能够得以在威尼斯出版。马丁路德、马基雅维利、布鲁诺、伽利略的著作均能在当时的威尼斯找到。色情书籍在威尼斯不但没有被禁,反而满地开花。言论自由的威尼斯,很早就承认了出版权这一概念。
威尼斯的工会
资本主义的背后往往是淋漓的鲜血。然而威尼斯不是殖民国家,并不能像列强那样从亚洲和非洲攫取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作为消耗品。从全意大利乃至全欧洲艰辛招募而来的技术人才,也经不起过分的压榨。因此威尼斯选择走可持续发展的路线,注重保护工人权益,体现出这个意大利强邦的人文关怀。
中世纪工商业同业公会被称作“基尔特”,这种公会在威尼斯异常发达。威尼斯的工会非常重视新技术的引进,对于威尼斯本土产业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积极作用。工人们在共和国有着很高的地位。当商人们试图以固定的月薪买断工人的生产力时,工会便向政府申诉。认为这会让技工失去进取心和竞争意识,也不利于外来优秀人才的引入。最后,工人们获得胜诉,薪资被决定按照产出量决定。
为了防止寡头的产生,威尼斯政府还有每个丝织工拥有的纺织机最多不能超过600的规定.以避免有丝织工企业家通过大量雇佣工人,扩大生产摊薄薪资的方式,挤占其他丝织工的生存空间。当有人违反这一规定时,工会便对政府提起投诉,元老院于是重申了规定。
除此之外,罢工、要求加薪之类的事件在威尼斯也不胜枚举。依赖于强大的工会,工人们得以挺起腰杆,以威尼斯国家繁华的缔造者身份,自豪地生活着。当国家面临危机时,工人们也拿起刀剑,以国家公民的身份走上战场。威尼斯政府以工会为单位,分配兵役义务,入伍参军人人平等。威尼斯的海上霸权,就由这些光荣的劳动者守护着。
热那亚
在脱离蛮族统治后,一些意大利共和国靠地中海上的跨国贸易为生,逐渐发展繁荣。在公园1000年前后(中国北宋时期)意大利的版图上存在着4个最具代表性的共和国:阿马尔菲、比萨、热那亚和威尼斯。因为海洋贸易对他们影响深刻,所以并称“海上共和国”。现在的意大利海军旗,图案取自四个海上共和国的徽章:威尼斯、热那亚、阿马尔菲、比萨。
阿马尔菲共和国所在的地区不适合农耕,公园6世纪便开始地中海上的贸易活动。然而阿马尔菲存在时间较短,于1073年便被来自北方的诺曼人所灭,并入了西西里王国。阿马尔菲最大的贡献应该是给中世纪的欧洲带来了“made in China”的指南针。此外,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阿马尔菲商人毛姆作为医院骑士团的创建人之一,使得骑士团徽章应用了阿马尔菲的八角十字。
比萨共和国建立在阿尔莫河的出海口,是个罗马时代便存在的古老城市。在中世纪,比萨共和国靠着强大的海军在地中海打击撒拉逊海盗,并在第二、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靠运兵发了大财。发财后的比萨人打算在老家建个钟楼,然而地基选得不太好,建了几层之后就开始向一边歪。人们在塔的一侧增加配重,试图校正,然而没能压回来。比萨人索性将错就错建了个斜塔,为了安全起见,它比原计划要矮几层。此外,比萨商人将阿拉伯数字带入了西方,实际上这套数字系统起源于印度,因为欧洲人从阿拉伯人那里获得,遂取名“阿拉伯数字”。在教俗之争中,比萨共和国于站在神圣罗马帝国一方,因此它受到了属于教皇党的热那亚与佛罗伦萨的夹击。1284年(元朝)比萨在梅洛里亚海战中被热那亚击败,港口被填平。这基本上直接导致了萨共和国的破产,整个国家被佛罗伦萨买走了。
热那亚与威尼斯共和国对南欧影响巨大,也是文艺复兴的重镇。两个海洋国家虽然分居意大利女士高跟鞋的两端,却是海洋上的竞争对手,常常扭打在一起。本文剩余篇幅主要讲述热那亚和威尼斯的竞争,重点放在热那亚,因为威尼斯是个非常独特的国家我决定单独开一篇介绍。
热那亚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时期(BC218)就已经是罗马帝国的重镇了。罗马帝国崩溃后,东哥特王国,法兰克王国和伦巴第王国曾先后统治过热那亚。后来罗马教皇约翰十二世邀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一世南下干涉意大利(详见【瞎扯】第10期),热那亚和米兰等城市便从米兰公爵奥贝托一世(现任英国女王所能找到的最老祖先)的管辖中脱离出去,到了1005年热那亚共和国便建立了。
由于热那亚的地理条件优越,不像威尼斯那样需要举国之力组建商船队,所以热那亚船只大多掌握在个人手中。个体经营有不少优点,然而凝聚力差的缺点也很突出。过分的个人主义最终加剧了国内矛盾,造成了政治分裂,常年的内耗使得热那亚共和国最终崩溃。
热那亚的海上生涯起步较晚,早期的热那亚商人基本上跟着比萨和阿马尔菲这两个大哥混,在第一至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帮忙承担运兵业务。由于热那亚船队均为个体经营,所以他们的业务非常广泛。热那亚人把非洲西部的奴隶(当时已经开始贩卖黑奴)和东欧的斯拉夫人(斯拉夫就是奴隶的意思)卖给埃及和近东的阿拉伯帝国,并以此发了大财。
阿拉伯奴隶市场
热那亚最初的守护圣人是圣劳伦斯,一个被罗马皇帝BBQ的圣徒(他被放在铁架上碳烤致死)。热那亚人可能觉得这比较尴尬,于是把守护圣人换成了圣乔治,一个被戴克里先皇帝迫害的军官,这可能也是热那亚尚武精神的觉醒。而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热那亚商人就干脆当海盗,甚至正规海军也参与打劫。热那亚的有着地中海最好的水手,他们积极地探索已知世界对的边界,甚至企图绕过非洲到达印度,引用薄伽丘的话“足迹最广的是传教士和热那亚人”,其中一个在本国不得志的热那亚水手后来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他就是哥伦布。
阿马尔菲亡国后,与热那亚隔海相望的比萨成了附近唯一的竞争对手。然而此时的比萨海军已经在几年前被威尼斯击败。陆地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急于获得港口的佛罗伦萨共和国对比萨的港口虎视眈眈。热那亚抓住机会,于1284年在梅洛里亚海中击败了比萨舰队。海战之后,大量比萨人被热那亚俘虏,当时甚至有“想见比萨人需要去热那亚”的说法,在这些战俘中就有刚刚从中国归来的马可·波罗。热那亚的监狱实在太无聊,战俘们就围在马可波罗周围听他讲故事,一个叫鲁斯蒂谦的人便把马可波罗的故事记录下来形成了《马可波罗游记》。
比萨共和国亡国后,整个地中海能与热那亚抗衡的就只剩下威尼斯共和国了。
此时的威尼斯共和国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占领了君士坦丁堡,在那里建立了拉丁帝国。在法国骑士的帮助下,威尼斯进一步巩固了它在拜占庭的商业地位,基本将其他竞争对手从拜占庭市场赶了出去,威尼斯也因此与热那亚产生了矛盾。
双方的第一次战争发生在公园1257年。在圣地附近的阿克城,两国的社区发生了暴力冲突。驻扎在圣地的法国十字军替热那亚镇压了阿克的威尼斯侨民(法国十字军是坐热那亚的船到达圣地的,所以站在热那亚一边),威尼斯随即派出海军支援,完全控制了阿克,并击败了赶来支援的热那亚海军。今日放在威尼斯圣马可教堂广场上的石柱就是从阿克带回的战利品。
热那亚在阿克吃了亏,于是联合同样憎恨威尼斯的尼西亚帝国(拜占庭流亡政府)将君士坦丁堡收复,消灭了拉丁帝国。得以重新复国的拜占庭自然对热那亚感激不尽,他们赶走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商人,拆毁他们的居住区。为了更好地维持热那亚在君士坦丁堡的实力,他们在两个海峡之间的马尔马拉海沿岸建立了很多要塞,存留至今。控制达达尼尔海峡与博斯普鲁斯海峡后,热那亚商船进一步北上,拓展黑海沿岸的市场。
于此同时热那亚海军开始扮演起海盗的角色,在地中海骚扰威尼斯商船队。与单打独斗的热那亚人不同,威尼斯的商业行为是由国家主导的,主要有四条固定航线。商船队由海军舰艇护航,不过这意味着威尼斯海军力量过于分散。
1226年(西夏)热那亚海军元帅格里洛在亚得里亚海上用正规舰队偷袭了一支威尼斯商船队。他此前到处散播假消息,说舰队将要去收复被威尼斯人占领的阿克,因此威尼斯护航舰队接到命令掉头保卫阿克去了。遭遇打劫的威尼斯商船总共20余艘,仅有几艘大船得以逃出。这次抢劫使得威尼斯丧失了该航线一年的货物,威尼斯不得不改变战法,收缩海军舰艇准备应战。
公园1291年,西欧基督教世界在圣地的最后要塞---阿克被穆斯林征服,圣地再无基督徒的立足之地。教皇为表示愤怒禁止基督徒与穆斯林做生意,热那亚和威尼斯失去了大客户。随着市场收缩,黑海沿岸的市场变得尤为重要。在这一航线上威尼斯把守克里特岛而热那亚在君士坦丁堡有军港,而且马尔马拉海沿岸遍布热那亚要塞。此时的君士坦丁堡已经允许威尼斯商船通航,至于热那亚和威尼斯的战争拜占庭根本不想管。
热那亚与威尼斯以各自的据点开始了无休止的海盗活动,与单打独斗的热那亚海盗不同,威尼斯海盗不能私吞战利品。热那亚人偏爱洗劫商船,而威尼斯人更倾向于摧毁热那亚商业据点。他们袭击了黑海沿岸的卡法并火烧君士坦丁堡的热那亚区,一个世纪前那里曾是威尼斯的领地。热那亚共和国对威尼斯的袭击怒不可遏,派出海军在科尔丘拉岛附近全歼了威尼斯海军,然而威尼斯国力仍在。
进入到14世纪后半叶,热那亚准备决一死战。热那亚通过外交途径获得了威尼斯西面邻居帕多瓦的军事支持,同时也获得了威尼斯东面国家的匈牙利的帮助,这样热那亚倾全国之力堵在威尼斯人家门口打了一仗。由于卡洛泽诺率领的威尼斯舰队主力尚在外海(执行海盗任务),威尼斯海军司令皮萨尼只能凑出24艘船(其中8艘是民船)。毫不意外,在波拉海战中威尼斯战败,热那亚占领了威尼斯潟湖的入口基奥贾,威尼斯已是四面楚歌。
不熟悉地形的热那亚的大船很难通过威尼斯潟湖的浅滩,而且威尼斯故意沉了几艘船作为暗礁。陆地上的战争也不顺利,威尼斯的雇佣兵将帕多瓦的陆军挡住。由于佣金很高,男人们甚至穿过战场偷偷进入被围困的威尼斯当兵。这样热那亚只能等待湖中的威尼斯饿死投降,没有更好的方案。
威尼斯人估计卡洛泽诺的舰队快要归来,于是决定发起反攻。1380年12月23日凌晨,两支舰队从威尼斯出发,沿佩莱斯特里纳南下。其中,威尼斯登陆部队迂回到基奥贾南部吸引热那亚军的注意力,北方的威尼斯舰队则自沉在基奥贾通向潟湖的运河内,这样驻扎在基奥贾的热那亚主力便被围困。随后到来的泽诺舰队支援基奥贾南部,并成功坚守了6个月,直至基奥贾的热那亚军投降。
基奥贾战役后,热那亚元气大伤,国内再一次陷入混乱。热那亚共和国是一个寡头制政体,长久以来由四大家族轮流统治(多利亚、斯皮诺拉、菲耶斯基、格利瓦尔第,其中格利瓦尔第家族长期统治摩纳哥并持续至今)。四个家族总是合成两派,一旦其中一派夺权就会流放另两个家族。由于疲于内斗,热那亚人竟然于1311年把国家交给了法国国王腓力六世,又在法王死后的内乱中把国家交给了米兰公爵吉安·加莱佐·维斯孔蒂(他出生时米兰大教堂开始建造)。基奥贾战败的时期,热那亚由两位“人民队长(capitani del Popolo)”统治,随后政权再次瓦解。
到了14世纪初热那亚共和国已经名存实亡,成为法国或西班牙领土的一部分,统治者也成为终身制的总督。此时的四个海上共和国就只剩下威尼斯一个了。
威尼斯共和国的赫赫成就与武功,至今被无数人传诵不已。然而其竞争对手热那亚,跼蹐于利古里亚一隅之地,体量远不及威尼斯,却能和威尼斯海上争雄数百年,甚至在基奥贾战争中差点将威尼斯逼入绝境,无疑拥有其过人之处。如果威尼斯的强大是数量可观的海外领地带来的硬实力,热那亚则凭借灵活的外交手段以软实力取胜,而其立足黑海的战略更是其强盛之本。
热那亚共和国在国家性格上与威尼斯有着很大的差异。威尼斯人看重国家主义,带着浓重的罗马时代留下的印记。他们贸易往往使用桨帆船,按照国家制定的“幕达”航线进行贸易。对威尼斯人来说,服从于共和国的利益是公民的不二天职。
铁血总督丹多洛就曾这样说:“我首先是个威尼斯人,其次才是基督徒。”深刻展现了威尼斯人的民族性格。
而热那亚人则更看重个人英雄主义,商人们自由地乘坐大帆船扬帆远航。他们思想活跃,乐于冒险。比起直接的军事对抗,热那亚人更热衷于使用灵活的纵横捭阖来解决问题。
比起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更乐于为外国效力,他们的海军和弩手被欧洲各国雇佣,声名远扬。对于热那亚共和国而言,这并不是坏事,这些效力于异国者的活跃,也为祖国增加了许多门路。
面对威尼斯陡然建立起的海洋帝国,热那亚人一度通过组建劫掠船队的方式予以袭扰。但也从未放弃过战略设想。1260年,热那亚人终于抛出了杀手锏,派人拜访尼西亚帝国共治皇帝米海尔八世,许诺支持尼西亚帝国收复君士坦丁堡。
这绝非一时的心血来潮,热那亚人和尼西亚帝国的合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1261年,在热那亚舰队的帮助下,尼西亚帝国的军队杀过海峡,夺回了君士坦丁堡。同年,米海尔八世废黜拉斯卡利斯王朝末帝约翰四世,建立了拜占庭帝国最后一个王朝——巴列奥略王朝。
作为奖赏,热那亚人获得了在君士坦丁堡的免税贸易特权,他们甚至拿下了君士坦丁堡市区北部的加拉太区,在那里建立了商业基础设施。此外,热那亚人在帝国内部予取予求,爱琴海的一系列关键贸易枢纽城市——塞萨洛尼基和士麦那等地都建立了热那亚人的自治贸易区。
在第一局黑海贸易的争夺中,热那亚人大获全胜。他们一度彻底将威尼斯人赶出黑海。不久之后,强大的威尼斯人又回来了,但对拜占庭帝国的影响力依然远比不上热那亚。巴列奥略王朝也不可能忘记1204年,是谁带人洗劫了君士坦丁堡。
仅仅是在衰弱的拜占庭帝国境内有据点是不够的。1266年,热那亚人从金帐汗国手中购买了一片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土地,建立了卡法城。威尼斯人也努力继续经营他们在克里米亚的领地苏尔达亚,但热那亚人无疑拥有更加高明的外交手腕。
1326年,在热那亚人的挑拨下,苏尔达亚被不受金帐汗国大汗控制的当地鞑靼贵族洗劫一空,加上热那亚人的打压,被迫荒废。由此,热那亚人几乎独占了黑海贸易。
卡法本是公元前六世纪就由米利都移民兴建的古城,在4世纪被匈人摧毁,此时又被热那亚人重建。粮食、贵金属、橄榄油和武器被在这座城市广泛贸易,斯拉夫、高加索和突厥奴隶在卡法装船,被贩运到西亚或埃及;热那亚人开启了延续500年的卡法奴隶贸易(后来被克里米亚鞑靼人接盘并发扬光大),并从中攫取了惊人的财富。
由于阿卡在1296年沦陷,罗马教皇禁止与马穆鲁克王朝进行直接贸易,黑海路线也成为重要的香料贸易渠道,金币和银币如同暴雨一样落入热那亚人的腰包当中。
威尼斯人也在黑海东部顿河入海口建立了新的商贸据点——塔纳。这个港口位于亚速海当中,附近遍布浅滩,不利于热那亚人吃水较深的大帆船进入,却很适合威尼斯吃水浅的桨帆船。这样一来,威尼斯人再次在黑海和热那亚人形成了竞争关系。
热那亚人将塔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威尼斯人同样也开展奴隶贸易争夺热那亚的命脉财源。贪婪的威尼斯商人用各种手段逃避应当交给克里米亚可汗的赋税,这样的行为能躲过不懂商业的大汗的眼睛,却躲不过来自竞争对手热那亚人窥探。
1343年,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在塔纳附近的争斗惹怒了新继位的札尼别汗,此后张扬的威尼斯人安德廖洛·奇夫兰诺又因为纠纷杀死了鞑靼贵族哈贾吉·奥马尔一家,彻底惹怒了克里米亚汗国。
闯了大货的威尼斯人请求热那亚人留下来帮助他们抗敌,热那亚人则趁机扮作威尼斯人劫掠了周边的鞑靼人,随后扬帆远遁。其结果是,龙颜大怒的札尼别汗把所有罪状都归咎于威尼斯人,马上派兵洗劫并夷平了塔纳,威尼斯人在该地区的贸易也被摧毁殆尽。
在消灭了威尼斯的商业势力之后,热那亚成了札尼别汗的下一个眼中钉,特别是热那亚人在卡法的高度自治,令习惯了东方式君主权威的札尼别汗极为不适,于是便发兵进攻卡法。
对此,热那亚人早有准备,卡法有着高耸的城墙和充足的物资储备,丝毫不畏惧札尼别汗的围攻。同时,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联手对金帐汗国实施贸易禁运,以拖垮克里米亚军队的后勤。
久攻不下又后方吃紧的札尼别汗只好用上了“生化武器”,下令用投石机将死尸投掷入城,瘟疫随即爆发,蒙古人自己也感染上了瘟疫并撤军。但这次瘟疫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随着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人踏上了欧洲的土地并到处肆虐横行,威尼斯失去了三分之二的人口,热那亚人自己也受到了很大打击。
但就连黑死病也不能阻挡热那亚人追逐利益的决心,在热那亚人看来,等到可汗消气之后,他们自然能用外交手段恢复商贸。很快,他们就恢复了与金帐汗国的关系,重建了以卡法为据点的黑海贸易体系。
此后,热那亚人骄傲地宣称,威尼斯人需要得到他们的许可,才能进入黑海。威尼斯人从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重夺优势,他们联合了阿拉贡人,甚至还把对热那亚人的跋扈日渐不满的拜占庭也拉了进来,组成联盟围剿热那亚。此前,热那亚长期回避与实力雄厚的威尼斯正面对抗,但这次却选择正面交战,因为他们深知,被黑死病重创的威尼斯舰队如今已大不如前。
果不其然,热那亚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大海战中大胜威尼斯、阿拉贡及拜占庭组成的联军。紧接着,热那亚人又勾搭上了奥斯曼帝国苏丹奥尔汗,迫使拜占庭与热那亚重新签订和约。随后在隆哥港海战中,热那亚海军再次重创威尼斯。
通过外交和军事的节节胜利,热那亚人再次确立了对黑海贸易的主宰地位,一直持续到黑海的据点卡法城被奥斯曼支持的克里米亚鞑靼人夺取为止。
热那亚弩手是中世纪时期最著名的部队之一,在16世纪黑火药正式大量运用战争前,他们一直都享有。
他们中成员大部分来自热那亚,但也可能会出身利古里亚地区的其他地方,比如蒙特弗尔拉,也可以是伦巴第地区的帕尔马、帕维亚等城镇。
虽然成员可以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弩手们都会在热那亚集结和训练,他们的指挥官也通常为城市的贵族。热那亚弩手的装备主要是热那亚本地生产的优质十字弩,同时配备匕首近战。精锐的雇佣兵则有更豪华的护具,除了轻便的金属盔、护颈甲之外,他们还会携带巨大的护盾。热那亚弩手的护盾被称为:“pavese”,通常用于填装弓弩时掩护自己。
护盾的使用办法可以是一人完成,利用支撑物(比如坚实的木棍)稳定大盾后,躲在盾后进行填装与射击;也可以是由多人完成,由一名弩手专注射击,一名助手负责支撑大盾,还有一人负责填装十字弩的箭矢。
这样的小组协同一旦配合默契,便可以形成可怕的连续火力。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雅法之战中,狮心王理查麾下的弩手便如此进行协同,对萨拉丁的强大骑兵造成了巨大杀伤,为最后防卫战的胜利起到了关键作用。
实际早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热那亚弩手便初露锋芒。热那亚海军上将古列尔摩·安布里科带领他的热那亚弩手和东征大军一同奋战,在最终的耶路撒冷围城战时他们的优异表现赢得了十字军领袖们的赞赏。
战后,的黎波里伯国出于感谢,分给热那亚人四分之一的领土。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收官之战里,热那亚弩手也是跟随狮心王驰援雅法,并且以自己的箭雨为胜利扫清了道路。
热那亚弩手的强大有时令西欧君主们仰赖,有时候则会让他们忌惮憎恶。十三世纪传奇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便对热那亚弩手实施过报复。
这位历史上兵不血刃收复耶路撒冷的贤君同教皇不快,也常和意大利城市征战。帕尔马围城战中,腓特烈二世一度对热那亚海军劣势,气急败坏的他把所有俘获的热那亚弩手手指斩断。
热那亚弩手作为中世纪欧洲强大的远程兵种,也同著名的英国长弓手正面交锋过。在1346年8月的克雷西之战中,由奥托内·多利亚等人率领的5000名热那亚弩手和法军奋战在战场最前线。
在战斗中,法军深入过快,热那亚弩手为了跟进不得不把繁杂的装备放在后方的辎重马车上,包括弩手们赖以为重的防护大盾,而热那亚弩手们十分不习惯在缺乏保护的情况下战斗,这对之后战局影响重大。
在交战当天下午四点左右,突然天气骤变,下了雷阵雨。英国长弓手们可以十分自如地拆下弓弦,避免淋湿,保养应对之后的激战,可是热那亚人没有专门设备的话很难拆弩弦装。
最终热那亚弩手的十字弩在暴雨中被彻底淋湿,韧性变低的十字弩在威力上遭到了削弱,英国人一方则因保养长弓得当更占优势。
大雨一小时后,双方便开始了最初的交战,热那亚人也处于对抗英国人的最前线上,不过因为十字弩的失效以及没有大盾的保护,热那亚弩手损失惨重,并最终撤出战场。
但是法兰西的骑士们在不了解实情的境况下,将热那亚弩手的撤退当做一种怯战的表现,他们处理逃兵般斩杀了热那亚弩手,包括指挥官奥托内。最终渔翁得利的英国人以微弱损失赢得了胜利,也让自己的长弓战胜了堪称王牌的热那亚弩手。
虽然因为天气和盟友,热那亚弩手在对抗长弓手的战斗中失利,不过他们依然作为西欧的王牌部队之一,活跃各类战场上,给他们对手射去可怕的箭雨。
米兰
在中世纪的欧洲,意大利经济最发达,威尼斯、热那亚等城市共和国赞助了几乎全欧洲的国王进行战争。威尼斯的奸商们不但发明了会计记账方法,还在国际事务中广泛应用,他们发现让自己人参与到漫长的战争中非常不划算,因此雇佣全欧洲的亡命徒替自己打仗。拜意大利的经商风气所赐,佣兵首领们也有了精算师一样的头脑。他们四肢发达,头脑也复杂,在计算战争时不但要获胜,还要保证自己的部下损失最小、收获最大,米兰的斯福尔扎就是最好的代表。
弗兰切斯科·斯福尔扎出身于佣兵世家,23岁时(1424年)他继承了老爹的部队,成了米兰大公国佣兵首领。在 1448 年斯福尔扎率领米兰公国军队围攻威尼斯的卡拉瓦杰罗城,他遭遇了另一个佣兵首领的挑战。威尼斯拥有当时欧洲最强大的舰队,但陆军就远远不行,因此威尼斯也请来了雇佣军。威尼斯财大气粗,聘请了著名雇佣军首领米切里·亚太德罗。亚太德罗也精于算计,他先在卡拉瓦杰罗镇附近停下来,分析当时的态势。他认为斯福尔扎的军队从一个坚固的筑垒营地控制着围攻行动,被围的卡拉瓦杰罗城并不重要,解救行动难以保证不至于失败,且还会因此带来较大的伤亡。
这是亚太德罗的防御策略估算,它符合战场实际。但佣兵还要算经济账。亚太德罗进行了风险评估,他认为自己战败后的失败会极大地伤害他的雇佣兵部队,使自己的生意遭到损失。战败不但使得亚太德罗本人被解约,而且还影响到以后再被别人雇用。但收益方面,亚太德罗认为值得一战。他认为整个战役已接近尾声,他手下的雇佣兵们都期盼着作战,只有打一仗他们才能多拿奖金。而且这次行动如果获得决定性胜利的话,会有可能推翻米兰大公国,因此值得冒险。
亚太德罗部队的侦查也加大了他的信心,他的骑兵报告说可以通过敌人营地一侧森林地带时,达到出奇制胜的战术目的,这成了亚太德罗部队投入战斗的关键因素。亚太德罗军队穿越森林后,顺利对米兰佣兵发起了进攻。斯福尔扎的反应十分迅速,他立刻组织人马进行了坚决地抵抗。与此同时,斯福尔扎还派一支骑兵袭击了威尼斯佣兵的后方。会战的胜利者自然是斯福尔扎,他的部队取得了优势后,威尼斯佣兵就放弃了抵抗。
亚太德罗的大部分人马被俘,自己也因此被威尼斯人解雇。和意大利佣兵作战的传统一样,米兰的佣兵们在收缴了同行的武器和马匹后就释放了他们。佣兵不同于骑士,没有富有的家族和封君支付赎金,因此意大利佣兵普遍觉得关押他们、负担伙食很划不来。其次由于武器和马匹价格昂贵,佣兵被放出后很难在短时间内威胁自己。精于算计的斯福尔扎在1450年登上了米兰大公的宝座,还为自己的后代攫取了多个城市,成了最成功的佣兵首领,达芬奇就长时间受雇于他的家族。
尖酸刻薄的意大利评论家们认为佣兵都是骗子,两队佣兵对抗唯一可能出现的伤亡就是意外。到1494年滑头的意大利佣兵迎来了真正的竞争者,他们发现对面的瑞士同行太“实诚”了,对面是说杀全家真的杀全家,意大利战争的模式彻底改变了。
佛罗伦萨共和国
到意大利,作为吃货大国的我们可能最先想到是意大利通心粉,先把能吃的想过一遍之后,可能还会有人想起'水上都市’威尼斯,'永恒之城’罗马,还有“凯撒大帝与埃及艳后二三事”以及《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但是,我们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他们,而是佛罗伦萨——天才的养蛊场。
佛罗伦萨,是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城市,托斯卡纳区的首府,意大利语原意为“花之都”。“花之都”在15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是一个伴生天才的地方,出过不少耀眼的人物,譬如写了《神曲》的但丁,画了《蒙娜丽萨》的达芬奇,还有那个近代实验科学的先驱伽利略等等。
正是这些人的扎堆出现,才逐渐拉开了文艺复兴的序幕,继而又将其推向了高潮。可能由于年代久远,我们对于文艺复兴这个概念相对陌生,历史书上大概是提了一笔,但是模模糊糊好像也没太多的印象了。
那么,我们今天,就先搞清楚什么是文艺复兴以及文艺复兴为什么会首发意大利,最后,我们再回到佛罗伦萨,去看看作为文艺复兴发源地的佛罗伦萨究竟发生过哪些事?
1915年,一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在中国掀起了一场名为“新文化”的思想解放运动,其本质是资产阶级与封建复古阶级的斗争。
这一场思想解放运动虽然比不上五百多年前的文艺复兴,但是在革命斗争的意识形态上,却是大同小异的。
十四世纪下半叶,一场黑死病经由意大利席卷整个欧洲,死神所到之处,带走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
瘟疫之后,原本朴素的教众对教会的神棍们产生了质疑,一些长期以来受到教会压迫的文化人趁机兴起,祭出了“自由”的旗帜,一场“以神为本”到“以人为本”的思想变革就此展开。
既然革命的旗帜已经确立,那指导纲领又从何而来呢?
恰巧,14世纪末,由于信仰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不断入侵东罗马,东罗马人带着大批的古希腊和罗马的艺术珍品和文学、历史、哲学等书籍,纷纷逃往西欧避难。
一些东罗马的学者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办了一所叫“希腊学院”的学校,讲授希腊辉煌的历史文明和文化等。这种辉煌的成绩与资本主义萌芽产生后,其优越性与黑暗的比较,使得人们追求的精神境界是一致的。
于是,许多西欧的学者要求恢复古希腊和罗马的文化和艺术。这种要求就像春风,慢慢吹遍整个西欧。文艺复兴运动由此兴起。
所以,这场运动的本质,还是新兴资产阶级与教会之间的对抗。
虽然现在的意大利已经变成了意呆利,但毕竟人家是欧洲老牌的资本主义王国,好歹也是二战时的三大轴心国之一。虽然干的都是拖后腿的活儿,但人家好歹有脸来参加同盟国的庆典不是。
当意大利还不是意呆利的时候,也牛气过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是欧洲的政治经济中心。说白了,就是有钱。
有钱人的快乐很简单也很复杂,简单在于花钱就很快乐,而复杂在于花钱也是一门技术活儿。但这个问题在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那时的美第奇家族属于新兴资本主义,但资本主义的骨子里都是刻着吸血基因的。靠着吸血(放贷)发家的美第奇家族在第一代家主乔凡尼的时代还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政治投机。
乔凡尼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开了天眼还是未卜先知,竟然借贷给一个做过海盗的修士去竞选教皇。
好在这海盗也争气,竟然还真就选上了,于是美第奇家族的地位扶摇直上。而在金钱与权力的交易中完美胜出的美第奇家族也顺理成章的进入贤者时间,决定老妓从良得为自己立个牌坊——赞助宗教艺术,或者赞助艺术家。
像马萨乔、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等天才艺术家都受到过美第奇家族的关照。但由于美第奇家族主要是赞助宗教艺术,所以我们现今流传的很多天才制作大多都是与神话故事有关的艺术品。
当然,有改革派就肯定会有保守派来与之针锋相对。而在文艺复兴时期,最为臭名昭著的保守派莫过于萨沃纳罗拉,与之相关的事件就是遗臭万年的“虚荣之火事件”。
十五世纪下半叶,由于经济的倒退,下层阶级反对统治阶级奢靡之声渐起,终于在1494年,法王查理八世攻入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被迫流亡。与此同时,萨沃纳罗拉站上权力之巅,组建佛罗伦萨共和国。随之开始了一系列的整肃运动。
这位修士国主可能和我宋朝的朱熹同志有过神交,朱熹同志是主张“存天理,灭人欲”,而这位老不修直接就让整个国家开始禁欲的生活。什么唱、跳、rap是不存在的,就连喝酒下棋也受管制。
但凡是家里有一点有关生活气息的东西都会被认为是“享乐主义”,1497年,佛罗伦萨的领主广场上燃起一把大火,火焰下燃烧着的是各式各样精美的艺术品、书籍、棋牌、乐器等……
可能是这把大火让佛罗伦萨人烧东西上瘾了,于是第二年就把萨沃纳罗拉给烧了,也算是报应不爽。
但一把大火能烧得毁艺术品,烧得死艺术家,但终究无法消亡佛罗伦萨人对艺术的渴求。
再然后,文艺复兴之火点燃了整个欧洲大陆,催生了之后欧洲社会的宗教改革。而当我们将历史一层一层抽丝剥茧之后,才发现这一切的起源,都似乎是开始于佛罗伦萨,这个被诗人徐志摩翻译为翡冷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