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岩石的蕨草

离开岩石的蕨草

作者：孟石代

　 爱人是一个恋旧的人，对故乡的草木情有独钟。在等车间隙，爱人央求我采一丛岩石上的蕨类植物，带走移栽。岩石上的蕨草，没有一点颜色，干巴巴的，依附在红褐色的岩石上，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爱人执意，我就连土块一起采了四小块，乘火车带到城里的家。

　　爱人回家就开始张罗，把它与盆竹栽在一起。我打下手，干涩的蕨草又一次让我产生了怀疑，它还能活吗？

　　爱人只是听，手始终没停，一会儿就栽完了。她舀了一瓢水，慢慢地浇在栽好的蕨草根部。她自信地说：“它还活着，会让你们有惊喜的。”

　　我把一株单独栽在一个托盘内，浇了水，放在一边。我想，一个干巴巴的植物，去年没下一次雪，在岩石上待了一个寒冬。叶片手一碰都会掉落的植物，会给我们什么奇迹。

　　第五天清晨，儿子在客厅大叫：“爸爸，真的活了，真的活了。”

　　我们来到了花盆前。托盘单独栽植的那一株，没有添土，细细的根须浸润在水中，自由地舒展着，犹如白色的胡须。叶身褐色中带着绿色，显出极盛的生命迹象。

　　而盆竹内的那几株，叶片舒展，摸上去柔柔的，润润的，褐色渐渐地在消退。有了活力，给人一种无限的希冀。这个不起眼的植物让我心生敬意。爱人自豪地指着蕨草说：“它常年生长在家乡的岩石上，用细小的根须紧紧地抱住土粒，与岩石结成一体。它生长得非常缓慢，虽然显得卑微，但是又很坚强。”

　　爱人细心有情的解读，让我内心感慨，开始对蕨草有了一点点喜欢。

　　但没过几日，我独栽的那株却失去了起先鲜嫩泛绿的姿色，有点发灰。反而盆竹内的叶片更加舒展，直挺挺的，挺精神的。

　　我的内心有点纳闷。

　　晚饭时，关于蕨草的蜕变我们展开了争论。

　　爱人说：“它们是同一种植物，但是境遇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不解。

　　“一株生活在水中，就像生活在富足的家庭中，被浓烈的爱包围着。而另一些生活在泥土中，是接地气的，它得到的是徐徐的、慢慢的爱的滋养。”爱人盯着我说。

　　“被爱包围是一种幸福。它才有理由生长得更好，更应该有一种美好的姿态。”我据理力争。

　　“溺爱！你知道吗？亏你还成天读书。”她责备我。

　　爱人点醒了我。

　　第二天，我悄悄地把那株独苗蕨草移栽到了盆竹内，让它回归到了泥土。不多几日，那株临死的蕨草渐渐地绿了，恢复了生命元气。

　　确实，生命需要充足营养，但成长也是一种渐变过程，“拔苗助长”只能破坏它内在成长机制，摧毁美丽的生命。一株植物的生长如此，人生诸多事不也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