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成年人都曾经是一个孩子 ——读李杰《童年美术馆》
我不认识李杰，只知道2019年，在一席杭州的现场，他跟大家分享了他做的麓湖美术馆的故事。我后来看了这个演讲视频。再后来，听涂涂说，他得到了一个杰出的书稿，爱愈珍宝，一聊起来，居然讲的就是李杰和麓湖美术馆的故事。
当时我还没看过书稿，但是从李杰的一席分享里，就已经知道他在做什么事。记得当时看完李杰的一席演讲，也挺激动，因为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要找的那种在美术和艺术的维度上展开的教育。理解童年，对儿童友好，摒弃成年人意志的灌输，孩子们以主体的方式，在这个艺术现场，去自我实现。
我自己是学中文的，我们白鱼文化的一些教育产品，其理念也近于此。所以我们说自己是儿童服务者，儿童本位这一点，不可或缺。我们做的游学、夏令营，其实就是要给孩子创造一个不同于日常生活的精神领空。我经常拿电影《千与千寻》的结构来比喻我们的游学产品，跟爸爸妈妈一起坐汽车旅行的小千，突然，进了一个门，世界就不同了。我们的孩子也一样，一脚跨进白鱼文化，就像有一个魔法瞬间起了作用，此后就跟日常生活无关了，而是进入了异次元的世界。于是，一周后，或者十天后，总之，一段时间之后，这些孩子，元气满满地离开了，重新开始他们在人间的日常生活。
这多像麓湖美术馆里，那几个孩子们创造的嘎嘎国啊。
有三个小女孩，她们创造了一个国家，叫“嘎嘎国”，后来由此汇集了更多小朋友的创意，这个“国家”有了一所学校叫“霍嘎尔学校”，这个学校的毕业的必经之路竟然是“跳楼”。毕业跳楼不会死，但是你会掉到清澈的湖水里，这水有一种特殊的功效，跳进水里之后，你曾经对学校和教育的所有抱怨和负能量，都会被这个水吸收掉，当你离开学校面对下一段人生的时候会变得非常轻松快乐。
这是什么呢？用现在流行的话讲，叫做疗愈。而用我的话讲，是，提供心理能量。麓湖美术馆做的事，跟白鱼文化做的事，在教育的层面上，是互通的，都是让孩子们产生成长的能量的教育。
近些年，关于未成年人的悲剧，总是很多，令人悲伤。我们会担忧，孩子们如果听到看到，又会怎样。白鱼文化要做夏令营，提供一个没有规训与惩罚的时空之旅，有一个很大的意图，就是为了给孩子们提供心理营养。只要他们曾经被爱过，被温柔对待过，也许就能抵抗之后的一些艰难遭遇。
现在，麓湖的童年美术馆，则提供了一种艺术的治愈。而且，这种治愈，是孩子们自发的，经由他们自己的想象和创造，建构了这个“嘎嘎国”，这个霍嘎尔学校，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毕业，从而完成了自我拯救。
自从涂涂聊起过，我就一直期待这本书的出版。现在，这本书已经摆在我面前了，不得不说，事实上，这本书，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还要更杰出。就李杰他们在麓湖所做的教育而言，这不仅是颠覆，而是，已经重构了一个教育的新世界。
李杰，是成都麓湖A4美术馆的首席策展人，理所当然，他也是一个艺术家。同时，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他在这个美术馆里，因为这些身份的聚合，就让他开了脑洞，做了很多特别带劲的事情。
起因也许在于他身为奶爸的感悟。有一天，他发现他4岁的儿子穿着一条小内内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李杰观察了好久，孩子仍是一动不动，直到李杰俯身向前，跟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孩子才咧嘴笑了，说，他其实是个雕塑。
这里至少有两个点，是值得我们这些儿童教育的从业者关注的：一个是艺术与表演；另一个，则是儿童的世界。
当我们还是新手父母的时候，其实经常会在孩子身上，获得惊喜的发现，从而顿悟，儿童的世界，竟然有那么多奇妙的地方。或者说，儿童的世界，天然的和艺术相通；或者说，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是艺术的存在。
我从我们家小朋友菜虫身上，也看到很多。我们一起演过狮子医生和小P孩的故事，也一起躲进衣柜，穿越到纳尼亚世界。因为我是一个写作者，以这个便利，我还跟菜虫一起编写了衣柜穿越迷路失败，最后穿越到了厕所的故事。两个人一起编一起笑，洋洋洒洒写了近五万字。
而李杰是一家儿童美术馆的主理人。当他重新发现了儿童，重新发现了美术，这个时候，会做什么呢？用他在目录中最动人的一个章节名来概括，叫做——为儿童改变。
就这样，美术馆这个概念，有了崭新的诠释。至少，不再是以庄严的借口拒人以千里之外了。在麓湖，这座美术馆，是不设防的，孩子们可以动手动脚动脑，参与到项目中来，没有规训，不存在权力的威严，只有融入生活的艺术。
当然，热爱教育的人，我都很敬佩。但我尤其喜欢那些因为自己成了新手爸妈，而重新开始自我发现的人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些新晋父母，他们在成为儿童服务者的时候，是特别义无反顾，特别不计成本，特别一意孤行不及其余的。因为，他们是用爱发电的。
但我并不是说，李杰这本书，也是用爱来发电的。李杰这本书，固然也有爱，但我们尤应看到，这部书更充满了真知灼见，往往片言只语，便直指教育的核心。我觉得这不是出自艺术家的天马行空，而来自李杰勤勉的读书学习。在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一直都很开心，因为我发现，读过的书，居然非常接近。
这样，我可以负责任地讲，李杰所做的项目，其好玩的背后，是有儿童理论、教育理论，乃至社会学研究作为支撑的。光有爱，还远不够，还要专业，还要落地，还要高级……这是一个教育逻辑的闭环。这样，我们才可能成为更好的儿童服务者，为孩子们创造更多的时空旅程，就像麓湖美术馆在尝试的那样。
我现在读这本书，随手翻到其中一页，李杰引用了《小王子》里的一段话：所有成年人都曾经是一个孩子，只是很少有人能记得这一点了。这本《童年美术馆》会提醒我们，并帮助我们努力记起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