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火/天堂岛
小说创作
高粱火
张珂嘉
我爹说我有个早死的小姑叫炎炎。我问我爹怎么给小姑一个姑娘家起了这么个名儿？我爹说我小姑五行缺火。他还说，生她的时候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为此，我爷爷可是得意了一阵子——保定什么时候下过那么大的一场雨！
我小姑十六岁那年出落得丰满漂亮。她穿一件红底蓝花的花布小褂，梳两条油光发亮的麻花辫，两手揽一个柳条编的针线筐，袅袅婷婷地钻进了青绿的高粱地里。高粱还没有抽穗，可已经窜得比小姑都高，活像一群猛长个头的愣头青。高粱们散发出一股青草的气味。这种气味散布在保定的漫山遍野，小姑早已闻惯了。她在高粱地里穿行了一会儿，揪出一个正干农活的愣头青。愣头青和小姑面对面站在黄土路上，眼睛却瞅着油绿的高粱地，显得十分眷恋高粱的庇护。
“听说你去投了八路。”
我听到小姑的声音很慢地消散了，我也看到小姑脸上的红晕很慢地消散了。掺和着少女心思的红与高粱的绿开始向中间汇集，然后一点一滴地融在了一起。显出的那一片阴惨惨的污泥颜色笼罩在小姑周边。
“你倒是说话呀！！”小姑一个巴掌扇过去，愣头青气急败坏地开腔了：“我就是去投了八路。我不但投了八路，我还要去打仗呢！后天天一亮就上路……”
小姑的脸在白透了的那一瞬间现出明艳的血色，她黑亮的眼珠狠狠地盯着愣头青：“既然你去参了军，咱俩就断了吧。你也别托人上我家提亲了，打仗的人总不能拖家带口的。”她把柳条筐里的香囊摔在地上，划着一根火柴，把香囊上恩爱的鸳鸯烧着了，高粱呼啦啦地唱着悲歌。她看着香囊化作了灰，就拿着柳条筐扭头走了。愣头青看着小姑袅袅婷婷的身姿，眼泪都要涌出来：“炎炎！你等我！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就回来上你家提亲……”
小姑当然不会等他。愣头青走后不久，我爹得了重病没有钱治。小姑就把如花似玉的自己嫁给了保定最有钱的人家，嫁给了一个刚死了老婆的糟老头子。不久一台大轿把小姑抬走，小姑坐在轿子里心跳如鼓、泪流如注。她恨情人的无情无义，也恨自己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小姑当了有钱人家的大奶奶，从此荣华富贵享不完。我爹去找她，才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梳两条麻花辫的炎炎了——她穿起了绫罗绸缎，挽起了头发，一夜之间从少女变成了少妇。她斜靠在炕上抽鸦片，眼神迷离妩媚，吞云吐雾间俨然一副大奶奶做派。我爹顾不得惊叹妹妹的变化，他有要紧事要告诉她。他必须告诉她一个令她心碎的消息。
看到小姑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我爹灰溜溜地走了。我爹走了之后，小姑继续抽大烟，只是两行清泪顺着双颊流下。她在烟雾缭绕里看见愣头青用白色的小野花插满了她的两条大辫子；她看见愣头青扛着盒子枪冲进高粱地里；她看见愣头青倒在被血染成黑红色的土地上，白花花的肠子发出腥甜的气味；她看见愣头青的尸体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小姑感到屋子里到处都烧着金黄的火苗，她开始狂吐。我小姑不知道，她那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村里的人们都蹲在高粱河的冰棱子上，随时准备跑去逃难。自从传来鬼子进了隔壁村子的消息，人们就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连滚带爬地逃出来，躲到河边来了。约摸着鬼子进了高粱地，人们就撒开腿向大河对岸跑。在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大着肚子的我小姑正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小姑走得平静安详，走得袅袅婷婷，她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穿一件红底蓝花的花布小褂，梳两条油光发亮的麻花辫的大姑娘炎炎了。她抚着肚子慢慢走着，闻到了越来越浓烈的腥甜气息。这种味道像高粱的清香一样，已经扎根在了她不算很长的人生记忆里，再也忘不掉了。她终于走到了高粱地里。高粱已经抽完了穗，顶尖尖上长着黄色的小花。她深情地看着那穗，看着那花，然后用火柴点着了它。小姑看见高粱在火里得到了升华，它自上而下陆续开满了花。青绿色的果实咧开嘴笑了，欢快地膨胀成火红。变得成熟了的红高粱，傲然地在汪洋火海中得到永生。小姑突然怕了，她的孩子拼命地踢着她的肚肠，红高粱引以为傲的红色果实变得焦黑，落在了地上。失去了果实的红高粱呻吟起来，哭叫起来，熊熊火光向小姑袭来。小姑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是愣头青！愣头青让小姑回头看。小姑看到了鬼哭狼嚎的日本鬼子，看到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正拼命地逃窜。小姑看着杀她情人，伤她乡亲的日本鬼子，平静地躺倒在高粱地上。她从此化作一株红高粱，日夜凝望着家乡。
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我爹哭了一场，只身一人去投军，保定有无数人跟随他的脚步。他们齐刷刷地钻进高粱地里，化作了一株株永恒的红高粱。
天堂岛
刘轩辰
在一片被苹果统治的星球上，所有苹果都会说话、交流、能做和人一样的事。其中有一个苹果叫小果，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一天，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座悬空的空岛，苹果们搜寻后发现一根通向空岛的藤蔓。几个苹果勇士试图爬上空岛，但因空岛极高，最终只有一个勇士爬上了空岛，其余都不幸跌落摔死。不久后地面上的人们收到一封信和一些照片。上面记载了空岛上各种事物的美好，就好似天堂，人们为它取名为“天堂岛”。
小果听说了这件事,决定去天堂岛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藤蔓上小果看见身边的苹果掉下藤蔓摔死，他们不是力竭而死，是被前面的人踢下摔死。终于小果爬上空岛,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是次日凌晨，天堂岛果然如照片和信件所说一般美丽和繁荣。小果漫步于岛上，看见一群先前爬上岛的原住民，他们谈笑风生,外形美丽圆满,唯一奇怪的，就是他们有地面上苹果没有的白色外壳。这层外壳把他们全身抱裹起来，大家都无法分辨彼此的身份。
突然面前的两个苹果撞在一起。，外面一层白壳被撞碎，露出了自己的身体确实两颗干瘪瘦小的苹果，正当小果惊愕之时，一个中年苹果走来说：“这个岛上的苹果因为不吸收地面的养分，都是这个干瘪的模样，只能靠营养液为生，所以大家都带上了面具，这样看起来显得圆满漂亮。”小果知道这个中年苹果是前几天爬上来的。
“来人呀，救命“”一个声音，从屋檐下传来是一个老白苹果在殴打一个小女孩，那个中年苹果马上走上前制止并推开老苹果。突然不知从哪里走出一群白壳苹果对，中年苹果叫：“快停下，怎么能欺负老人”“尊老爱幼不明白吗？”随着叫喊声一些不明真相路过的白壳苹果被吸引了目光，也加入了声讨中年苹果的队列中。渐渐的，人群壮大，把中年苹果逼上了悬崖，小果，虽然目睹了真相，极力让人们知道中年苹果的无辜，但他人的声浪掩盖了小果微小的声音。“人渣去死”“这种人不配活着”“你没有父母吗？你没有变老的一天吗？”人群愤怒的声音形成一阵飓风将中年苹果吹下悬崖。
随着中年苹果落地碎裂的声音，小女孩跑出来向人群解释原委和中年苹果的无辜人群静下来，而后叹息和惋惜的声音代替了起初的谩骂：“可惜了”“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一路走好。”
小果在原地呆着了数分钟，他对这座浮空岛的幻想瞬间破碎，尽管它很美丽，但绝不是天堂。
小果加入了一个逃离“天堂岛”的组织，组织中都是对天堂岛现状不满意的人。他们打算造一架风筝从天堂岛上飞下，这个组织的首领叫小明，是第一批爬上天堂岛的人。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风筝几乎已完成。几天后小果在街上散步时，发现人群在向悬崖边移动，小果跟上看到一个干瘪瘦小的苹果被审判，人群向他高喊着：“你杀死了一只狗”。
“可他是只疯狗”
“谁能证明？！那只狗已经死了。”“你买了他却不喂养他，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有什么权力剥夺他的生命。”
“可他只是只野狗。”
“谁能证明！？你有那闲心去管野狗？”
那人还想辩解，但嘴已被堵死，小果看着它被飓风吹下高台。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推上审判，是小明和他的风筝，小果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审判，他极力为小明辩解，但无济于事，反而彻底激怒了人群，他们把小果和小明一起压在高台上，各种谩骂声铺天盖地，形成的飓风已将他们推向悬崖边缘。情急之下小果随手拿起几块石头向人群砸去，打碎了数个苹果的外壳。他们干瘪枯萎的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人群开始嘲笑他们，趁人群分散注意小果又扔出石头打碎了所有苹果的外壳，短暂的安静后，他们并没有像小果想象中一样逃走，而是更加肆无忌惮的攻击，这时小果才明白，当所有人都暴露丑态时，他们就不再害怕自己出丑。语言的波浪几乎让小果被吹走，他隐约听见小明大喊：“就是现在！快走。”小果和小明爬上风筝，随着飓风飞离“天堂岛”平稳落地。
回到地面后，小果和小明告诉所有人事情的真相，因为他们是亲历者，很快，人们相信了他们的话，最终众人决定切断藤蔓。小果永远忘不了在藤蔓被切断是内部所呈现的诡异模样。
在藤蔓中的，是数根颜色各异的，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