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世相小小说：门卫老王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

随笔

别的都好商量，只有钱是硬东西。

门卫老王

★ 张亚凌

门卫老王，是实诚人，实实在在地“看门”，和老伴轮换着眼睛不眨地瞅着进出单位大门的人。

找份工作不容易，马虎不得。自己已经六十多了，想供匠打工是没体力了，守住这份工作就很不错了。好几个老乡看门看得好好的，就给辞退了。唉，领导换了，门卫就跟着换了。好在自己看门的单位领导换了几个，自己还能呆着没被换掉，已经很知足了，自然得尽心尽力地看好门了。

老王看单位里上下班进出的人，目光是怯怯的，哪怕刚分进来的小青年。老王觉得，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单位里的人，自己只是单位的“外围”，当然得毕恭毕敬了。

单位的公布栏其实已经变成了婚丧及各种事的告示栏。孩子结婚、安葬老人、乔迁、孩子入学，上下班一看就知。不是肥得流油的单位，可如今钱不值钱，大小事起步的行情是100块。单位的签到册后面有时会补写一个名字——“王和平”，就是老王的名字，后面总跟个“50”。其实老王村里的行情还是20块，老王觉得自己是在城里的单位里，不能显得像农民一样小气。老王心里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农民。即便“50”，也不是老王能承受的，单位一百多号人，自己只有一千多的工资，哪够应付？实诚的老王不得不学会选择性随份子。

老王觉得自己已经很大方了，可每每看到别人的“100”，就觉得难受，好在大家都很理解老王，随不随份子都不计较。

办公室那些人经常将不用的报纸杂志扎成捆，喝过的啤酒瓶饮料瓶装进塑料袋子里，都一并送给老王，让他卖废品。老王觉得单位就像家，单位里的人都很友善。老王甚至希望永远在这个单位里看门。好歹挣些钱，有个病有个灾的，不伸手向儿子要。手头再捏细点，还可以给儿子攒些。

一把手大后天给儿子结婚。

老王挠着头，挠得头皮都发疼，挠得结果是：自己也必须是100。想一直在这个单位呆下去，头儿是关键，不能像对其他人那样对头儿家的大事。可老王上周才回了趟老家，给孙子们显摆了一下，再给儿子留了点钱，——要收麦了，人不能到钱总该到吧。给自己跟老伴就留了几十块钱。下下挂面，放几根青菜，用不了多少钱的。没想到……

老王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整了又整。一张20，一张10块，六张5块，三张1块。老王自己也知道，就是再整上八百遍，也是63块。

老王看着单位的人一个个往进走，嘴唇动了几动都压住了。借人家的钱和人家主动给自己送废品是不一样的，咋开得了口？

看见老李进来了，老王一下子来了精神。老李人很随和，会给自己面子的。尽管老王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什么面子。老王话音刚落，老李就很利索地掏出了50块，还问够不。老王忙不迭地说够了够了。

老王有些小得意，得意自己的人缘还不错，自己不是公家的人还能从公家的人借到钱。

拿着一把钱作礼金？不合适吧？老王突然觉得不妥，别人会笑话自己的。不行，得换成整钱，一张一百的。老王就想到去中医院烧锅炉的老乡那里看看，跟老乡倒换成整张票面的。

让老伴看门，老王就赶往中医院。

老乡不在。

等了一会儿，老乡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村长的儿子孙子。村长的老父亲住院了。

老王一下子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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