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像养孩子一样养母亲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

随笔

一篇旧作，别人的母亲。

像养孩子一样养母亲

★张亚凌

今年冬天，母亲明显的老了。

老到不知道饥饱，离开饭桌一转身就唠叨“咋还不叫人吃饭”；老到不知道礼数，客人进门一放下包，就蹒跚着过去打开找好吃的；老到不知道照顾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走不到卫生间就尿裤子……

总想起母亲以前容不得别人溅一丁点唾沫星的心高气傲，总想起母亲以前即使再忙再累也要把我们姐妹打扮收拾得像洋娃娃般的利落刚强。可怕的是时间，它竟磨蚀了母亲骨子里的优雅与高贵，残忍地留下了原生态的垂老之人！

“凌娃，”几乎是蜷缩在沙发里的母亲又开口了，“电视上演的是啥？”她半迷缝着眼睛，似乎并不想确切知道什么，也许，只是怕寂寞将她侵袭。

“一个儿子希望母亲原谅他，再爱他一次，片名就叫《妈妈，再爱我一次》，咱现在都看了十几天了，是连续剧。”我同样耐心地做了回答。

我记得，为了儿子发鸟的读音“niao”，——他一见到扑楞着翅膀的鸟儿，手就指着哼哼唧唧。我一连教了好多天，他一直固执地“nao”“nao”地叫，就是不发“niao”。每一样东西，我都得反复地教他，他的忘性似乎总比记性大，有时听错了记错了，还固执地不肯改过来。

我也记得，从小，亲戚们就夸我口齿伶俐思路活络，还说得益于从事教育工作的母亲在语言上的积极引导。从有记忆起，不管是厨房还是卧室，只要有我们母女，就有语言的流淌。

如此想着，对母亲啰里啰唆地总问同一句话就多了耐心，陪母亲絮絮叨叨甚至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过去，只要母亲舒心就行。小孩子急着探求未知的世界，老人耳背了眼花了怕热闹也随之远离自己，——他们都一样需要我们来引领和照顾！

喊了半天，母亲就是不从卧室里出来——又把尿洒在裤子上了。

母亲说，人老了就该死，越活越窝囊，就是不让我再给她换。连续几天天天如此，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没事。”说话间我就帮母亲换起来，“女是妈的贴心小棉袄，老了不用啥时用？”

又想起儿子小时候：多少个晚上，尿一处挪个位儿，他尿过的地方常常被我暖干。有时，床被他尿得没有一点干处，我就让他趴在我身上睡觉，——怕湿的地儿让孩子挨上得湿疹。

自己不也一样？小时候就被叫做“尿床大队长”，折腾得母亲到处找偏方秘方治尿床，那时的母亲，晚上一定很发愁吧？

想着自己和儿子的小时候，拆洗母亲尿过的被褥、棉裤时，心里只有难受：谁也挡不住的，母亲真的老了！

姥姥曾说过，人的老，是从舌头开始的，吃啥都没滋没味，就是老了。而母亲，啥也不想吃，常常在饭桌上呆坐着不动筷子，不是这个咬不动，就是那个不好消化，极像很挑剔的孩子。

人都说‘老小老小，活个颠倒’，其实人生就是个枣核形，老人有时就像小孩子，任性而挑剔。想想自己走过路和将走的路，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就像当初对儿子那样，苹果、梨在锅里蒸熟后用勺子挖给母亲吃，年龄大了反而不耐饥，酥软的蛋糕给母亲当甜点……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变得很脆弱，像孩子般依恋着我：无意间总能察觉到，她的目光老缠绕着我匆匆的身影；不管我说什么已没有了对错界限，她永远是忠实的听众……我似乎成了她的整个世界！

一个像小孩子般显得那样无依无助的老人，我小时候不也如跟屁虫般半步都离不开她？我也该像养孩子一样养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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