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小时候的破事儿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这是一朋友讲的自己年少时“做的孽”……
小时候的破事儿
文 ‖ 张亚凌
常常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破事儿,也就常常羞红了脸,——自己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那会儿,最最爱上的就是晚自习。那时没电灯,孩子们端着各种各样的煤油灯。有用墨水瓶做的,也有用小铁罐罐做的。老师没在时,我们就开始成精作怪:用长长的铁丝箍紧铁盖子,放在煤油灯上。里面扔一小把黄豆玉米黑豆什么的,一会儿,先是香味儿飘散开来,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四处迸溅。手忙脚乱地扒拉,下来就是“咯嘣,咯嘣”吃的有滋有味又夸张。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班干部报告给了班主任老师。班主任将我们唤至他的地盘——宿办合一的房子——让我们反省,他去了教室给上自习的学生讲题。
反省什么呢?一个坐在班主任的椅子上,装模作样地训斥其他几个?还是几个人鞋一脱,跳上老师的土炕翻筋斗?结果是玩得起兴,闻到了香香的烤红薯味儿,——土炉子的小窑里有烤红薯!哪里有放过的道理?直接解决。
记得教我们英语入门的,是姓党的女老师。在农村,拐来绕去的,彼此就拉上关系了。算来算去,党老师还是我家的一门老亲戚。对我,要求自然严多了。记得她常常拽着我的衣领嘱咐我认真学习,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不好好学,我都没脸见你爷”。
不喜欢叽里哇啦学英语的,当然不止我一个,那几个和我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铁哥们,嘴笨,舌头也不听指挥,自然也不喜欢学英语。上早读不开口读,作业也不做,科代表瞪着眼睛没办法。一个下午,科代表说党老师找我们几个顽固分子谈话。我们马上就凑在一起想对策,于是办法就有了。
在党老师房子门口,面对她一连串恨铁不成钢的反问,我们先是高昂着头,而后脖子一歪,异口同声:“我是中国人,不放外国屁!”
几个男生一起发出的合声啊,异常响亮。
党老师连说了几个“你们”“你们”后,跑进房子,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据说,她被气哭了。唉,那时的我们,听后竟然只有获胜的喜悦而毫无羞愧之感。如今想来,只想扇自己的嘴。
教数学的是姓李的老师,也是很严厉的。作业没完的,放了学就趴在他房子门口的台阶上补做。对于再顽劣的学生,他都不会放任不管。我们哥几个经常趴在台阶上补作业,心里有气。终于,办法出来了。
李老师的儿子那时有三四岁吧,小家伙一出来,我们就齐刷刷地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几次下来,小家伙就吓得不敢出房子了。非出来不可时,就悄悄掀开门帘,看上半天,而后才顺着墙溜一截,很快就跑开了。
那时,我们心里很是得意。哼,别看你整我们,我们可以整你儿子!如今想来,我们真是恩将仇报的混蛋啊!
对老师尚且如此放肆,和同学之间,那就更没分没寸了。
有一阵子就是看着光头不顺眼。“光头”原名杨军,好像因为头上总生疮吧,大人就索性给他剃了光头。光头原本和我们一起逃学、嬉戏,也不知啥风抽的,突然间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开始好好学习了。这家伙一认真,还一发不可收拾,立马啥事都跑到前面了。
我们几个想不通,一下课,就围着他喊:
“秃子光,打溜光,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媳妇搁在热炕上,把娘撂到窑背上。秃子光,打溜光……”
可他呢,头也不抬,好像啥事也没发生,依旧埋头看他的课本。于是,孩子们小小的邪恶就冒了出来。
我们将光头的名字写在纸条上,而后踩在脚下,在教室里拖来拖去地走。这样还不解气,干脆找来一个木板,用废电池里砸出来的碳棒大大地写上“杨军之墓”,插在学校门口的粪堆上。结果是,几乎人人进出学校就会看到,甚至不觉读出声来。
事实是,杨军拔掉扔了,我们再接再厉甚至变本加厉。粪堆多的是,到处插。最后杨军妥协了,可怜兮兮地问我们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他改还不行吗?看他那窝囊样,也觉得他已不再可能回归到我们的队伍里了,便结束了恶作剧。
杨军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方政府部门工作,生活比我们这些瞎混的,好过不知多少倍。
岔路走得不是太远,幡然悔悟,依然可以走得很稳很远。每每想起杨军,我就对自己多了遗憾。年幼的我们,只知道疯玩,疯闹,从来没有让梦想乃至未来进驻心灵,回首往事,是刺眼的空白。对杨军模糊或清晰的记忆,似乎更像我眼前的一道标杆,我的努力也因此有了方向。
小时候的破事儿,常常忆起,忆起往事,心里就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