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城市,英雄的列车,76年唐山大地震中的40次旅客列车的故事
参考资料,钱纲《唐山大地震》
英雄的城市,英雄的列车
1976年时的唐山站站区,图取自谷春萌的美篇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23分,一列旅客列车在配属于北京铁路局北京内燃机务段的两台东风3型内燃机车重联牵引下缓缓驶入唐山站(今唐山南站,位于河北省唐山市路南区的一等车站)后停车,列车员出岗组织乘客乘降,有30多名乘客陆陆续续下车,随后有个别几名乘客上车,按照列车运行图,列车在唐山站停车时间为7分钟,将在3时30分发车。
东风3型内燃机车
该列车正在担当的是由齐齐哈尔开往北京的40次直快旅客列车的运行任务,列车编组车厢15辆,全部由配属于齐齐哈尔铁路局的22型客车车厢组成,客车乘务由齐齐哈尔列车段33队包乘组负责担当。当班车长是时年33岁的副车长何庆祝、本车的列车长是时年39岁的张林(就是日后以写铁路生活见长的那位小说作家张林),整趟列车机班乘务员、客车乘务组和乘警组一共47人。
一支完整的旅客列车客车乘务组和乘警组(非40次列车乘务组,但能比较好的体现事发当时列车员和乘警的风貌)
时任40次列车列车长的张林同时也是一名小说作家
何庆祝副车长
3时30分,随着本务机车发出一声汽笛声,40次旅客列车缓缓驶出唐山站,搭载着838名乘客驶上了京山线上行方向正线唐山至胥各庄区间段(即大名鼎鼎的原唐胥铁路),按照运行图定,40次列车下一个停靠站是天津站。
由于京山线路况较佳,因此40次列车在驶出唐山站站区后不久就加速到时速100公里,在京山线上疾驰起来,列车员们和部分没有睡的乘客隔着车窗向渐渐远去的唐山市区遥望。此时的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将是唐山大地震发生之前,最后向这个将要毁灭的城市行注目礼的一群人。
3时40分左右,夜班列车员冯佳春打扫完了他所在的车厢的卫生后,被休班的列车长张林叫了去,汇报一个终点乘客的情况,因为张林将在天津站接班,需要对此时各车厢的乘客情况进行一下了解。而此时车上的大部分乘客都沉寂在梦乡之中,谁也不会料到,一场灾难正在向他们悄悄袭来。
冯佳春
3时42分,当40次列车刚刚接近胥各庄站(今位于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的四等车站)时,沉浸在睡梦中的唐山地区突然爆发了7.8级大地震。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下,整列40次列车开始随之剧烈地晃动起来。随之就是一阵巨大的钢铁撞击声,睡梦中的乘客们纷纷从座椅上弹跳起来,不可遏制的震动力甚至将睡在卧铺的乘客整个人直接从卧铺上掀落下地。本务机车司机本能地第一时间撂紧急制动,在尖啸的刹车声中,列车踉踉跄跄地停在了下来,两台机车全部脱轨,部分车厢完全脱轨(从行李车、软卧车、硬卧车到餐车全部倾斜45°,其中行李车颠覆,软卧车、餐车和5辆硬卧车脱轨),硬座车厢奇迹般的全部幸免,还在线路上。
此时列车距离唐山市区20公里,停车位置:京山线唐山至胥各庄间上行线丰南县(今唐山市丰南区)境内K248+550处。
40次列车纪录片中出现的颠覆车厢画面,不知是否是40次列车车厢的直播画面
40次列车纪录片中出现的颠覆车厢画面,不知是否是40次列车车厢的直播画面
地震过后的唐山站站房
列车员冯佳春当时正在向列车长张林汇报,事后他是这么回忆的:突然间呢,整个(列)车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上下颠簸两头晃,我就看到列车长(指张林)当时在车里面滚,然后一把就把住行李架了,我就看他像钟摆一下悠起来,BIA的一下又摔在那了。这旅客吧,三点多钟都在睡觉呢,这下都惊醒了,死死地把住餐桌(指座位中间的小桌板)谁也不放开。列车刹车的声音吱嘎吱嘎响,那不是好叫唤,噼里啪啦地乱叫,车甩得像龙似的,这时候车突然间就停那了。
何庆祝副车长回忆称:当时把旅客包括许多我们车上的乘务员,睡下铺的基本上都被摔到地上去了。往前头走不动,什么感觉呢?就像是我们走路时踩在了海绵上,就一步步软软的那个劲儿。
地震时,在震区共有28列列车在运行,由于路基线路的突然变形和巨大的震力,使7列列车同时脱轨,其中有2列客车、5列货车,40次列车就是脱轨的2列旅客列车之一(另一趟是117次旅客列车)。
1976年的胥各庄站,此时已经是震后,胥各庄站破坏不算大,可见下沉变形的月台,图取自谷春萌的美篇
列车停下后,冯佳春回忆:当时我就看(列)车长(张林)从里面钻出来,从办公桌底下那块钻出来,晃晃悠悠的,见到他就说“小冯,你和李福井(另一个列车员)看看外面怎么回事,然后赶快设岗”,当时我也不知道外面是地震了。列车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带上号志灯,分头到距离车头车尾50米远的地方阻拦可能开来的其他列车,避免发生冲突事故。
随后冯佳春和李福井就拿着信号灯开门下车,一个往车头跑一个往车尾跑,他接着回忆:
当我打开车门后,就看到外面雾茫茫地下着小雨,什么也看不着。没有能见度。站在地上,感觉和站在行进中的车厢里一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了被碾成碎片的水泥“枕木”(指混凝土轨枕),那碎片像指甲盖一般。旅客们都傻了,我和李福井(各自)边往前跑边喊,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就喊“旅客同志们注意啊,现在没什么事”。
被震得歪七扭八的铁路线路,图取自谷春萌的美篇
当班的何庆祝副车长立即组织各车厢的当班乘务员检查乘客们是否出现伤亡,万幸的是,虽然有部分乘客受了擦碰伤,还好伤势都不重,可以就地处理,所有838名乘客一个不少。然后他也跳下车,查看列车情况,事后他回忆说:我这时候可能走到9号车厢那块的时候,前面就喊了“脱轨!重大颠覆事故!机车着火了!”我一听这可了不得,赶快往前跑。
原来在地震发生的时候,牵引列车的两台东风3型内燃机车的油箱被震破,里面的燃油逐渐泄漏出来,司机撂非常制动时刹车产生了大量的火花,火花将燃油引燃,两台内燃机车的油箱里此时各装着7吨燃油,一旦被引爆,整列列车和车上的近900人将都会被炸得粉碎。
乘客们听到“机车着火了”的消息后有许多青壮年乘客(主要是解放军军人和大庆油田的工人)跟着列车员跑下车,不约而同地冲向车头的方向,用手头舀起在线路两侧积水沟中的积水,拼命向着火的机车泼去。甚至还有乘客将水沟里的污泥用手扒拉起来往机车的油箱身上抹,试图用这种方式给油箱降温。但这种方法显然是杯水车薪,因为用手舀的水本来就少,从路基走到机车前因紧张和晃荡早就漏得所剩无几,用污泥糊也根本不顶事。此时,1名司机从机车里钻了出来,朝人群大声喊:“快躲开,躲远点,会爆炸的!”
但是没有人听司机的,大家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机车油箱的火扑灭。
何庆祝副车长见这样不行,马上指令餐车主任组织餐车人员将餐车里的所有能盛水的锅碗瓢盆全都拿来,用这些器具盛水往着火处泼,这个办法虽然比用手舀有效得多,但依然压不住火势,眼看着两台机车的转向架都已经被烧着,火势有向机后第一位的行李车厢蔓延的危险,人已经无法靠近机车,如果客车车厢被烧着,那整列15节车厢早晚就会变成一条火龙,到时候真叫“全玩完”。
危急时刻,列车员窦学文抱来了五六几床卧铺车厢用的被褥子和毯子,用水沟里的泥水浸湿,然后和列车员冯佳春、李福井、富施福等十多人轮流将湿棉被和湿毯子裹在身上,冒死靠近机车用烧饭的大锅向着火的部位泼水。青壮年乘客们也组织起“人链”从路基下的水沟一直排到能靠近机车最近处,不断地将盛满水的家伙式传递上来将大锅盛满,给冒死救火的列车员们提供“弹药”,一部分乘客捧着装着泥水的瓢盆,一见哪个救火的列车员头上裹的棉被或者毯子着了火就立即往他们的脑袋上浇。根据参与扑灭机车油箱大火的列车冯佳春回忆:烧着的燃油,红的,一滴一滴往下滴,滴到我身上一滴我就一激灵,滴上一滴就一激灵,这时候那个救火的旅客也不知道是谁了,连泥带水地往我脑袋上一扣,我从来没觉得那么舒服过。
部分懂得急救知识的解放军乘客则守在救火的列车员边上,一旦有人受伤或者被高温炙烤而昏迷,就立即将人架下路基进行紧急处理,受伤一个架一个,晕倒一个抬一个(先前救火奋勇的列车员冯佳春就因为体力透支、烈火炙烤而窒息昏迷,被这帮人抬下了路基救醒),反复了很多次。而只要有人受伤或晕倒,就马上有新人顶上,毫无畏惧。
就靠这种极为原始的扑救手段的努力下,两台东风3型内燃机车油箱的火势居然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被压了下去,最终在快到5点的时候被完全扑灭。
40次列车的人们打赢了第一仗。
何庆祝副车长在火灭后查看两台机车时,发现机车早就烧得面目全非、损坏严重:再看那个机车,整个那个车皮,油漆都烧化了,连玻璃都被烧成水了,都耷拉下来了,都完了。这就意味着,这趟列车已经无法继续运行,近900人就这么被困在了胥各庄地区。
随着天色渐明,何庆祝这才看清了发生了什么:我一看这整个丰南、丰润地区这一块,一马平川、一片废墟,我才意识到这是地震了。
此时,一群来自附近村庄的灾民带着伤游过小河,跌跌撞撞地向着亮灯光的列车涌来,人数约100多人。就这样,40次列车受困的人数超过了千人。
在被派往唐山市区求救的列车员张继忠、行李员孔乘义和乘警张国清奉张林列车长之令出发后,40次列车遇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难题:吃饭!
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车厢里的孩子早就饿哭了一片,怎么哄都哄不好。
40次列车纪录片中饿哭的儿童
作为齐齐哈尔开往北京的长途旅客列车,40次旅客列车是备有餐车的(这点比当年不带餐车的12次要强一些,12次列车的事迹请看本厂长死里逃生患难之下见真情,电影《12次列车》讲述的那个感人故事一文),但此时已经快接近北京,餐车内的餐料早就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按原计划是到北京站后再补充餐料)。列车员常玉琴和餐车服务员刘巍两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艰难地在已经倾斜成45°的餐车内搜了老半天也只找到半袋大米(大约30~40斤),这一千多号人可怎么吃啊(一顿都不够),想来想去只有动员乘客将随身携带的所有能吃的东西贡献出来,合着这半袋大米熬一锅粥了。
在餐车主任带着餐车人员从乘客中转了一圈下来后,收来了不少乘客自带的面包、高粱米、大豆、芸豆、小米和赤豆(小豆),新加入的灾民也不好意思吃白食,跑去线路附近的农田里扒来了不少土豆,凑足了勉强可以让千把人半饥不饱地对付一顿的量。
餐车原本的大锅不够用;幸好又在线路边上偶然发现了一口旧锅;然后找来堆放在路基边上的旧的木质枕木用消防斧子劈开当做柴火。但当架锅生火的时候,被雨水淋湿的“柴火”怎么也点不燃。有人出了个“排队吹风”的主意,几十个身强体壮的男性乘客(得亏这趟车上有许多解放军和大庆石油工人,又有力气又有纪律)排成一长溜,人人憋住气鼓起腮帮,一个接一个地接连不断地向锅底吹气,最后居然奇迹般地将炊烟燃起来了。
于是乎,两锅合着大米、高粱米、大豆、芸豆、小米、赤豆和土豆、还夹杂着一些泥沙的红不红、黄不黄的别样“腊八粥”就这样被熬了出来。此时,人们已经忍饥挨饿了10个小时。
近900人的乘客和乘务员以及100多灾民十分自觉地按照老弱病残以及妇女孩子优先的顺序排成长队,捧着各种可以装东西的东西去领取属于自己的两勺连泥带土的“杂和粥”。没有人哄抢,没有人吵闹,秩序奇迹般地良好,大家相互推让,谁都不愿意占先,占小便宜插队什么的是绝对没有的。饭盒和竹筷不足数,先吃完的立刻将它拿到河沟中涮净,整整齐齐地放在锅边,留给下一个用。
40次列车纪录片中的乘客吃饭时的画面
在餐车上还搜到了一袋挂面和几个鸡蛋,何庆祝副车长决定这些东西留给正在给1名婴儿哺乳的女乘客开小灶,好让她有奶喂没法喝粥的婴儿(此时的婴儿早就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当热腾腾的鸡蛋挂面做好端上时,女乘客实在不好意思享受这特殊待遇坚决不肯吃,就有1名军人乘客板起脸斥责她:你就算自己不吃,为了小孩你也得吃啊,你怎么不能吃啊?车长这么用心你不吃,你对得起谁!你都对不起我们旅客!年轻的母亲这才含泪、哆嗦着端着碗将这碗面一口一口吃了下去,一边吃一边哭。何庆祝副车长在一边看着也不由得动容。
稍微点吧了一点肚子后,自身安危暂时无虞的40次列车的人们开始想着救更多的人。列车成立了临时党支部,由列车长张林任支部书记,他宣布:人民铁路要对旅客绝对负责,在这个非常时刻,旅客谁也不许擅自离开。我们要把你们一个不落地送回家,完完整整交到人民手中。车上实行了军事化的编组:全车旅客登名造册,每车厢为一个“排”,由当班列员或乘警担任“排长”、“副排长”由职务较高的军人乘客担任,每“排”又设若干个“班”,“班长”全部由军人乘客担任(倾斜脱轨车厢不能再住人,全部乘客被集中到没有脱轨的7节硬座车厢里)。
随后张林向乘客们宣布:已派人出去找粮、联络。并动员乘客中的青壮年组成抢救队,到附近的受灾村镇去抢救尚未脱险的灾民。立即就有50~60个军人、大庆石油工人和东北石油大学的学生站了出来,在灾民的引路下去由副车长何庆祝带队往丰南县城救灾。
此时空中响起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人们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拼命挥舞着衣服向空中呼喊,但张林列车长看云层太厚,飞机是无法看到列车的,就及时要求乘警和负责秩序的军人乘客制止了人们无用的呼喊:都省点力气,没用的,云太厚了,飞机听不到的。
当天黑时,去丰南县救灾的人们精疲力尽、手指因为扒石扒土弄得指甲全落地回到列车边上时,晚饭已经开过了(当时负责出去找粮的列车员又带回了够两天的吃食——混着沙土的大米,是从丰南县粮库里扒出来的,也是作为40次列车派人去县城救灾的一种酬谢,粮库的人说:你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没有运粮容器就脱下长裤将两个裤腿扎紧当做粮袋、用手一捧一捧地往里装粮,装满后往列车上背),当他们以为自己啥也捞不着准备饿一顿的时候,走到锅前往里一看顿时都愣住了,锅底还留着够他们吃的粥,还很稠。原来在列车临时党支部的动员下,不干活的人们自觉自愿地在吃晚饭的时候要求给自己盛稀粥,留下较为浓稠的粥给救灾归来的青壮年们。
“大锅里留着饭。稀的都喝光了;留给我们的尽是稠的……”
……
在等候救援到来的日子里,为了防止蚊虫叮咬引发疫病(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有车厢全部紧闭门窗,车内浑浊地散发着汗味的热空气令人窒息。但是所有的人都绝对服从列车长的指令,没有一个人离开车厢。为了救治先前救火受伤的伤员以及救灾弄伤了手指的青壮年们,乘客们将随身携带的常用药——如镇痛片、土霉素片等全部贡献出来……不少人在撤离列车和救火的过程中吸入了有毒的烟雾,如今正不停地咳嗽,列车上的药箱早已空空如也,乘客们贡献出来的随身常用药也只是杯水车薪,张林列车长心急如焚也无能为力,唯一的希望就是张继忠、孔乘义和张国清能尽快带来救援。
40次列车纪录片画面,等待救援的人们(实际上当时全部的人都在没有脱轨的车厢里)
……
7月29日,天气好转,机场恢复运行的消息由灾民传到了张林列车长的耳朵里,列车长当机立断,命人抬着已经无法行动、必须马上治疗、刻不容缓的重伤员步行前去机场(他们步行了一天一夜终于赶到机场,却因为受伤的优先度不高而被迫留在机场由解放军医疗队负责看护——按照当时的转送规定,优先送头颅伤和胸部伤这两种死亡率最高的伤员,40次列车的重伤员中谁都没挨上这两种,只能等第三批所谓的“其他伤”)。不过,去机场的人们还是将40次列车的受困位置。机场方面立即派出1架满载救援物资的直升机于7月30日上午,起飞前往给40次列车的受困人员空投食品和药品等物资。
地震后唐山机场的“临时塔台”的空军指挥人员,正是他们的努力,保证了唐山机场在震后的正常运作
不过,当空投物资投下时,40次列车列车长张林代表临时党支部决定只留下急需的药品和乘客们必要的食品(补偿他们贡献出来的干粮)之外,其余的救援物资全部优先提供给丰南县灾区群众。以报答丰南县在40次列车最困难的时候提供给他们解燃眉之急的大米的善举。对此,所有乘客毫无怨言,无条件支持列车临时党支部的决定。
直升机在空投完物资后还冒险降落,接走了几名40次列车上的重伤员送往唐山机场等待转运治疗。
……
终于,在7月31日一早,列车员张继忠、行李员孔乘义、乘警张国清领着天津铁路分局安排调拨的20辆大客车和28辆卡车来到距离脱轨的40次列车6公里的公路上等候,张继忠和孔乘义又徒步走了6公里将这一好消息告知列车长张林,其实也不用他告知,许多人都已经看到浩浩荡荡的车队了,乘客们顿时一片欢呼,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在车上困阻了3天了,骤然脱困自然欣喜若狂。
40次列车纪录片中前往接送乘客的大客车车队
但当列车员们按照伤员优先,其余未受伤者按照车厢顺序将所有乘客送上车,而自己都留了下来时,乘客们要求列车员们和他们一块走,但都被列车员们婉拒,他们要留下来留守列车,并将列车“完完整整地带回齐齐哈尔”。
“你们也走!和我们一块走!”
“不行,我们要把列车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依依不舍的乘客抱着各自车厢的列车员哭成一团,直到狠下心来的列车党支部成员再三呵斥下才上车,当车开动的时候,车上的乘客还在哭,场面可以用哭声震天来形容。
正在列车上的何庆祝,忽听车下有人喊他的名字。一看,竟是从齐齐哈尔赶来的齐齐哈尔铁路局公安处的葛副处长。原来,听说唐山地震的消息后,他立即带人坐旅客列车赶来,车到山海关,往前的铁路就已不通,结果一帮人硬是步行二百多公里来到胥各庄附近,此时个个都已狼狈不堪。
葛副处长以为列车这一翻怎么着得死伤不少,因此出发时带上不少现金,一部分用作抚恤金,另一部分用于购买裹尸用的白布作安葬费,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居然一个也没死,这笔钱可以用作他用了。
“不瞒大伙儿说,我们是带着安葬费来的,想买点白布……没成想,人都在!”
震后修建的唐山站简易站房,图取自谷春萌的美篇
正在抢通的唐山灾区的铁路线,图取自谷春萌的美篇
正在抢通的唐山灾区的铁路线,图取自谷春萌的美篇
在送走乘客后,40次列车全体乘务员都留在原地,帮助铁道兵、铁道部工程局和工务段的同志一起抢修线路,起复车厢。待京山线唐山至山海关段完全抢通后,由山海关机务段开来的东方红1型内燃机车将原40次列车的车厢拉回到已经恢复运营的唐山站进行彻底的整修(此时恢复运营的唐山站成灾区外送伤员的重要枢纽站),在北上返程时还捎带着将一批唐山灾区的伤员送到山海关、沈阳等地救治。8月8日,也就是40次列车离开齐齐哈尔11天后,原40次列车车厢和乘务组安全返回出发地——位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特等车站齐齐哈尔站。
齐齐哈尔站老站房
齐齐哈尔站新站房,1976年新老站房两者同时存在
到站后,列车员们按着规章清理了一遍车上的物资:除救火时损坏了几条被褥和毯子,其余的东西一件不少。在离车之前,列车员们像往常列车返回终点站那样,对全车进行了一遍大清扫,一切卧具装备折叠得整整齐齐,擦拭得干干净净。
“我们把列车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