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天台山之旅,打油诗三首!
2017年11月22日从郑州出发去天台县参加由中国国土资源部作家协会主办的“首届中国徐霞客地学诗歌散文奖”颁奖仪式,临行时打油一首:
此去天台朝佛宗,
转道杭州悟真经,
唯心识得清净面,
石击流水响彻空。
夜半列车到合肥火车站停歇片刻,想到了近在咫尺的张恒老兄,就是了打油意:
张恒老师在庐江,
咫尺合肥是故乡,
列车不及吾环顾,
破开夜幕奔前方。
23日到达杭州,在空闲时间里灵隐寺行走,再次打油:
灵隐寺祈得儿女福,
沧浪水参透一粒粟;
笔走龙蛇天台去,
但待文章羞三苏!
24日来到了佛教天台宗祖庭国清寺,这次能参加“首届中国徐霞客地学诗歌散文奖”颁奖仪式,是因为我写的散文《国清寺,剪取东风第一枝》获得了二等奖。文后专发此文,欢迎批评指点!
《国清寺,剪取东风第一枝》
正是万物萌生的春季,通往天台山国清寺的山道上绿意盎然。干枯的荆棘枝条开始萌动,顶出了一个个花苞样的芽苞,等待着一场春风的绽放。荆棘下面重重的枯叶中,钻出了尖尖细细的藤芽,慢慢地向荆棘靠拢,准备开始一生的缠绕。在一处向阳的坡段,一朵稚黄的小花非常突兀地出现了。说她突兀,是因为没有绿叶的衬托,周围也没有青草的簇拥,就迫不及待地站到了人们面前,宣示着春天的到来。
溪水在山里面绕来绕去的,如是和我这个外地来的朝圣者捉迷藏。刚刚进山的时候,路左出现了一条细细的溪水,或积了起来,幻化成一汪清水,如山道上一只只明亮的眼睛;或钻进鹅卵石间隐了身体,神龙见首不见尾,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有翠色的鸟儿在溪水边跳来跳去忙个不停,一忽儿用莹红的喙在水中啄来啄去,一忽儿在用黄澄澄的爪扒动鹅卵石,似乎要从中寻找出什么东西来。
走不多远,这些草,这些花儿,这溪水,还有翠鸟都不见了,眼前的山道慢慢地隐身到清幽深邃的山林中。先是鸟儿的鸣唱渐渐代替了溪水淙淙,一声连一声迭起,没有多久,鸟鸣声越发地集聚起来,尖锐激昂的如哨音刺破天空,婉转柔和则如溪水浣纱的女子轻吟,间或一两声沉重的叫声响声,如虎入山林百兽惊,一时间静寂了整条山道,鸦雀无声。回头望时,发现已经不见来时的道路,无论是前方或是后方,皆是高高的树,深深的林,刹那间让人心中产生莫名的恐惧,念一声“阿弥陀佛”,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铛、铛、铛”,一阵悠扬的佛钟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山林的宁静。如瀚海中迷茫的航行者看到了灯塔闪亮,更如跋涉在沙漠中的旅者看到了远方的绿洲。佛钟声润泽了恐惧的心灵,让人们从黑暗的世界走向光明。紧接着,那钟声便密集起来,间杂着佛罄声、法鼓声、木鱼声,还有念诵佛经的梵呗声,很快就氤氲了整座山林,弥漫在天台山的角角落落……
一
陈宣帝建德七年(575)夏九月,天台山祥云萦绕,彩霞满天,迎来了一场中国佛教史上惺惺相惜的风云际会。从此以后,佛教天台宗开始在天台山繁衍、传承和弘扬,更为后人尊称天台山之“天台祖庭”奠定了理论基础。
大苏山开悟后的智顗大师在南朝都城金陵(今南京)讲禅定之法,给江南的佛教带来了许许多多新的东西,一时间门庭若市,络绎不绝。但是,智顗大师心中隐隐约约感到不安,他发现“初瓦官四十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百余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二百人共坐,减十人得法”(载于《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据此认为京城杂乱,对修持不利,决定离开京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弘法修炼。
就这样,智顗大师婉拒了陈宣帝以及仆射徐陵盛情挽留,带领众弟子来到了天台山。原居天台山修行的僧人定光大师来到天台山山脚下迎接,两个人互相施佛礼完毕,定光问智顗说:“大善知识还记得我两年以前在山上以手相招吗?”听到定光的问话,智顗感到非常惊异,因为确实有这一场梦和眼前场景相似。看来,与智顗梦中相会的定是定光法师了。这个时候,山谷中响起了一阵阵的佛钟声,定光法师对智顗和众弟子说:“钟声是表示你们与这座山有缘,可以在此居住。等到国家太平,四方统一时,一定会有贵人为禅师建立寺庙的,到那时就会禅房满山了。”
这是一段非常传奇的故事,每每读到此处,我总会想到《水浒传》中托塔天王晁盖和白衣秀才王伦在梁山的相会。尽管晁盖和王伦在梁山相会造就一段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运动,写下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壮歌,却因“火拼王伦”一章,留下了了英雄气短的遗憾。而智顗和定光两位大师在天台山因缘相会则是一段完美的佳话,不仅仅为佛教天台宗开疆僻土,创建基业,同样也能让我们在这段佳话中体味到佛教文化的包容、谦让和恭敬。
自此,智顗大师隐居天台山,继承龙树、慧文、慧思法脉,安贫乐道,精进自修,禅慧之业大成。后人因智顗常驻浙江天台山说法,称其法脉为天台宗,尊称智顗驻锡的国清寺为天台祖庭。智顗大师有着超常佛教哲学理念和政治智慧,他用佛教哲理去教化民众,并以此来降服达官贵族,这其中包括了“七请讲经说法”的南朝陈后主,还有恭称“弟子”的隋炀帝。因此,在隋隋炀帝开皇盛世时期,隋炀帝拨出专款对国清寺进行修缮,成为了中国佛教史上的佳话。天台宗不仅在中国有着深远的影响,自开宗1000多年的时间里,也先后传入日本、韩国等地,日韩僧众同样视国清寺为祖庭顶礼膜拜。1972年7月,日本首相田中角荣来华访问,特意告诉时任国务院总理周恩来说,在他离开日本前,身为“天台宗”虔诚佛教徒的母亲嘱咐其到国清寺朝拜佛祖,日本天台宗佛教徒有组团到国清寺朝拜之意。外交无小事,在周恩来总理的亲自关怀下,1973年春天,国家拨出修缮专款30万元,并从北京故宫调运大量珍贵的佛像、法器到国清寺供奉,接待日本天台宗到国清寺朝拜,国清寺也因此成为了当时国家唯一对外开放的寺院。
如今,我就在国清寺大雄宝殿内供奉的清代铸造释迦牟尼青铜坐像前拈香礼佛。这座释迦牟尼坐像来到国清寺后,不仅被视为镇寺之宝,更是佛教信徒梦寐以求朝拜的圣像。这尊释迦牟尼像造型相当独特,是一张非常讨人欢喜的娃娃脸,结跏趺坐,闭目沉思,既像刚刚受戒的沙弥,又似返童的高僧大德,和别处寺院大雄宝殿内丰腴华贵的释迦牟尼像不同,这尊释迦牟尼像更接地气儿,更有烟火味道。连侍立在两旁的阿难、迦叶二弟子也换了模样,多了一份慈悲相向,少了一份怒目护持。或许,这正是天台宗“一心三观”法门的妙处:将世间烦恼抛却,不着面相,直指内心,以慈悲之心看世界,即可达顿断三惑,圆证三智的境界。
就在这时,坐殿的师父开始随着我的礼佛节奏敲响了木鱼,带着众多的居士诵起了佛经。一时间梵呗喃喃,佛音袅袅,整座大雄宝殿进入到了清净的时空里,我的灵魂随着这一声声的木鱼响起,慢慢地升华,犹如看到了那个带着弟子从远处走来的智顗大师……
我问和尚:稻谷是国清寺的吗?和尚答曰,和尚无有。
二
剪取东风第一枝,
半帘疏影坐题诗。
不须脂粉绿颜色,
最忆天台相见时。
当站在国清寺隋梅前,读着中国当代杰出的新闻工作者、政论家、历史学家、诗人和杂文家邓拓写的《题梅》这首诗时,我立即想到了脍炙人口的《燕山夜话》。毫不谦虚地说,少年的我,是捧着《燕山夜话》长大的,从这本书中汲取营养,让我摸索着散文以及杂文的写法,并指导着我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没想到,在国清寺如遇故人一般读到了他写的这首诗,让我倍感亲切。不知道邓拓什么时候来到的国清寺?更不知道他又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写的这首诗?没有人给我准确的回答。但是,一句“不须脂粉绿颜色,最忆天台相见时”,足见当时情境:前往国清寺的路上,柳叶儿萌动,刚刚染上青色,杏花开放不久,红色的花苞已经变成了如雪的花瓣儿。走进国清寺,各种各样的梅花开得正浓,繁花满树,暗香浮动,怎么不令诗人陶醉?
梅花,因傲骨铮铮、不畏严寒、迎风斗雪等品质深受佛家弟子的尊崇。浙江省天台国清寺的隋梅、湖北沙市章华寺内的楚梅、湖北黄梅县江心古寺遗址处的晋梅、浙江余杭大明堂院内的唐梅、浙江超山极慈寺前的宋梅被人们称之为佛家五大古梅。可以这样说,佛家对梅花的认识已经超出了一朵花,一棵梅的单纯境界,而是融合了佛教文化超凡脱俗的人文精神写照。
从大雄宝殿出来,一股悠悠的淡香扑鼻而来,是那样的清雅,那样的甜谧,忍不住顺着这香味一路寻来。走近隋梅可以看到主体躯干已经腐朽,紧紧地依靠在院墙上,树皮斑驳陆离,块块的陈年癣苔附着在上面,如是老人饱经风霜面庞上的枯斑,突兀而沉着,让人看后不上得心生敬意无限。据说,这株隋梅是智顗大师嫡传弟子灌顶法师亲手所载。经现代植物专家考证,确属隋代古梅,距今已经有1300多岁的树龄。在过去的时光里,因为兵燹匪患和时世动乱,不仅导致佛灯奄奄,佛相蒙尘,隋梅愤而不发,几近枯萎,等待着佛光重现的时机。到如今,国远昌盛,佛法中兴,隋梅也重新焕发了青春,从腐朽的主干上生长出无数根新枝条来,非常旺盛,每一根枝条上面都开满了喧嚣的梅花,红红的花瓣如碎玉耀金,更如粉蝶停栖枝头。北宋诗人林逋用“暗香浮动月黄昏”语来形容梅花,其妙处不可言说。在国清寺赏隋梅却有另一番情趣:梅的清幽之香和佛前燃烧的檀香融合在一起,其芳香扑鼻,去除红尘之秽,传递恭信之心。
突然,一只松鼠从梅花丛中探出头来,引起了朝圣者的一阵骚动。松鼠非常镇静,转动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见怪不怪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朝圣者,尔后,晃动了一下毛茸茸的大尾巴,慢慢地倒退着从隋梅树上退了下来。这个时候,朝圣者们似乎明白了过来,或举起照相机,或举起手机,“啪啪啪”地拍个不停。或许,习惯了人们这样欣赏自己,听到捺动快门的声音,松鼠不慌不忙地爬到了隋梅的中段,转过身来摆了个pose,待快门声渐渐慢慢了下来,才悠闲自得地爬到隋梅梢头,隐没在那片梅花之中……
突然之间,我心中有所触动。或许,这只松鼠正是智顗大师幻化出来点化我们这些红尘俗子的:既然一切事物都由因缘所生,有着自己独特的相貌,何不把自己最为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让别人因此而欢乐?
一枝穿越时空而来的梅,一只穿越时空而来的松鼠,能处惊不变在看着来来往往的红尘众生,可见其持戒修为。无论是鼎盛香火还是兵燹匪患,皆能做到宠辱不惊,如如不动,保持一份自我,如表法的僧宝向世人彰显着佛法的精深和伟大,威严和庄重。
这才是佛家的最高境界!
三
走出国清寺,迎面就可以看到寒拾亭和丰干桥。据说,寒山因为栖身在天台山始丰县西的寒岩幽窟中,饮食无着落,经常向在国清寺厨房洗碗筷的拾得讨饭吃;拾得则因为年幼时被人遗弃,国清寺的丰干禅师发现后,带回寺中,以“拾得”为名。国清寺山门前的“寒拾亭”和“丰干桥”正是为了纪念这三位高僧而命名的。
如今的丰干桥桥头石狮子盘踞,古朴端庄,溪流到了丰干桥下变得湍急起来,翻起一朵朵浪花,敲打着河岸两侧的石块;寒拾亭砌得飞檐挑角,古香古色。站在寒拾亭上远望青山,可见白云袅袅如绸如缎在峰巅缠绕,云下葱郁的山林把整座天台山幻化成了绿色的海。一段段的黄墙绿瓦随山势而建,在这绿色的海洋里起伏不定,婉若游龙。间或有白色的佛塔伫立,如一尊尊护法的罗汉守护着天台山这处佛国的圣地。
寒拾亭上,寒山和拾得两位弈棋的高僧如入无人之境,棋盘上你来我往非常热闹,棋盘下诙语谐言,嘻嘻哈哈,乐趣非凡。红尘的喧嚣已经随春风化解,人间的恩怨只不过一局博弈,无论输赢都要重新开局。如此自在境界深深地感动了我,不由自主地来到两位高僧面前,深深一礼,合掌问禅道: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听了我的问话,两位高僧朗声一笑。一时间,我看到了国清寺内梅花散秩,落英缤纷,大地为之震撼;大雄宝殿前,袅袅佛香随风荡起,如一张神奇之手搅动,弥漫了整座国清寺。一阵春风吹起,从天台山深处传来了那段千古绝唱般的回答,氤氲了整座天台山,袅袅不绝: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作 者 简 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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