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回家过年/苏得平

这几天打开朋友圈,满眼里都是些朋友们返家的消息。再看看街上的行人车流,明显稀疏,在南方这冷冷的空气中我竟闻到了一丝年的味道。一想到回家“过年”,我的心就立马不淡定不了,以至于这几天上班时便有些坐立不宁,局促不安。有事无事我总会情不自禁地从电脑边站起来,走到阳台前向北眺望、沉思。尽管车票在手,晚上睡觉时,还是梦到自己在网上抢票,不知是手机太差还是网络不好,急得自己在梦中大喊大叫,惊扰到了身边熟睡的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我是想家了,想那个我曾想方设法要离开却又无时无处都牵挂的小村庄—永州之野的羊角塘、祁山之北的大安町。

“细伢子盼过年,大人们盼插田”。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虽然,那时家里很穷,经济上捉襟见肘。但是勤劳的母亲总会用她那一双巧手把她的孩子们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我是家里的老幺,父母亲疼满崽,在那个买布都要票的年代,他们会设法省下几尺布票扯上几块布,为我做套过年新衣服。大年三十的夜晚,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没有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但吃着桌上的那一盆叫“猪脚炖海带”的大餐,就是全家人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没有电视,也没有广播,晚饭后,全家人围在灶台前忙碌,姐弟仨帮着老爸老妈打豆腐、炸“猪耳朵”、炒红薯片打下手,或添柴烧火,或洗碗洗盆,为来年家里招待来客作准备。也听老爸老妈他们讲讲当年的收成,明年打算。大家一起在红火的灶台前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末了,父亲给我们姐弟仨每人发个五毛钱的红包,全家人在笑声中进入甜蜜的梦乡。那时还没有“幸福指数”一说,但是那时的幸福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的。是的,有父有母有兄弟有姐妹一家人和和美美厮守在一起,就算物质贫乏点,又能怎样?那样的幸福,非言语能表达出来的。

“年”是美好的,但对于我来说,“年”也是心中的一个结,化也化不了,解也解不开。有一年,因我的一个“爱好”,全家人过了一个“难忘的年”。

我从小是个书虫。平时每天放学回家最快乐的事就是端着小板凳坐在灶门前看连环画了。过了四十岁的人可能都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大多数乡下人家的生活都很拮据,小人书虽然只是一两毛钱一本,但真正舍得买或买得起的同学寥寥无几。我读小学三年级时,我同桌的父亲在隔壁的祁东县过水坪镇一所小学教书。每逢星期天,他父亲都要带一两本小人书回来给他看。作为同桌与好友,我在这方面沾了他不少光,每当他一有新书,第一个就会给我看。那年代,由于没有电视看,也极难见到其他的课外读物,看小人书便成了乡下孩子开眼界长知识的唯一途径了。看小人书在乡村孩子的心目中成了一种莫大的享受。自然,我的那位同桌便成了班上的焦点明星。为了能得到他的“恩典与赏赐”,同学们都极尽所能地去巴结、讨好他。鉴于我是他的同桌这一特殊身份,我自然也就成了其他同学羡慕的对象。作为看小人书的回报,我便经常帮他抄写作业;轮到值日,我就一个人承包了打扫教室卫生的任务。就这样,《金田起义》、《李自成》、《岳母刺字》、《渡江侦察记》等故事和英雄人物从那时走进了我幼小的心灵。

有一次,我正帮他抄作业,“不幸”被老师当扬抓住。事后,班主任不但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还将此事告诉了同桌的爸爸。结果,吃了一顿巴掌的同桌便迁怒于我,责怪我“办事不牢”,以后再不借书给我看。有时他有了新书还要故意激我。别的同学都借得到,就是不肯借给我看。我的自尊心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下可苦煞了年幼的我!有时,我被读书欲望煎熬得难忍受,只好跑到大队代销店里去解馋,透过柜台的玻璃看摆在里的小人书封面。并想像着里面的故事和情节。然而,这样做不但没能解馋,反而起到推动作用,使我想读到书的心情更加迫切。年少而求知若渴的我终于抵挡不住书的诱惑,便将主意打到了“偷”字上——偷钱买书!

父亲的钱柜便成了我下手的目标。

那时,父亲是农业生产大队的保管员,专门保管队上的钱物。因此,我家那张老式长条桌的抽屉便成了父亲存放钱和票据的所在。每次看见父亲在抽屉里放钱、取钱、数钱,我多想让父亲给我一两毛钱买书看,但终究不敢开口。要知道,小人书虽然只有一二毛钱一本,可那时猪肉也才不到一块钱一斤呢!更何况我那体弱多病的母亲要常年打针吃药,哥哥正在读高中,家中的一分一厘全靠父亲一人赚。面对这家境,我怎能又怎敢向父亲要钱买书呢!记忆中,“小气”的父亲从来没给过我零花钱。

明里不敢要,就只有“偷”路一条了。我发现,父亲每次锁上抽屉后,只要用手一拉拉环,抽屉与桌子之间便会露出一道缝隙。从缝隙间可清楚地看见抽屉里的钱与票据。但手是拿不到的。受钓鱼钩的启发,我找来一根细铁丝,将一头磨尖后,弯成小倒钩,把钩从缝隙向伸进去,对准钞票剌过去,拉出来就行了。记得第一次偷钱时,心里十分紧张,加上“经验”不足,钩了半天才钩出一张毛票来。晚上又担心父亲会发现破绽,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连续多日平安无事后,我的贼胆越来越大,手法也越来越熟练。从此,我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了,只要大队代销店有我想看的书,我就可以随时买下来。由于没有了精神压力和思想负担,我的学习成绩比以前更出色了,作文也常被老师表扬并拿到班上当范文念。在我乡下老屋的黑墙壁上,至今还贴着许多那时获得的“三好学生”和各类比赛获奖的证书奖状。

我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那年腊月二十八,生产队年终盘点时,发现父亲手里的现金出现了六十多元的亏空。六十多元,在那年月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全劳力的两年的红利呀。记得那时哥哥读高中的学杂费才四十多块!因此,急得父亲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但任他怎么拨算盘、翻票据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天晚饭,一家人的心情都不安。父亲只匆匆忙忙吃了几口饭,便坐到灶盘前抽闷烟。我吃了饭,背上书包准备去隔壁伙伴家去写寒假作业,刚跨出灶屋的门槛时,突然听到父亲在背后喊了一声:“德罗,你回来!我问你,你那么多小人书是怎么来的?”一听这话,我吓呆了,不敢说话,站在原地扑簌簌地掉起了眼泪。一向温和的父亲霍地站起来,跨到我面前大吼一声:“你讲呀!”在母亲的开导下(并保证父亲不打我),我才吞吞吐吐地把偷钱买书的事说了出来。起初父亲还不太相信,以为我把钱拿去买东西吃了。当他把我那买回的三百多本小人书的价钱汇总一下,发现六十二块八角一分不少时。他竟抱住我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崽呀崽,你想要买书看是好事,怎么就怕跟爸爸讲呢?为什么不叫我拿钱呢?今天盘点算账时,别人当面说是我贪污了,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呀!”为人憨厚、严于律己、秉性正直的父亲最憎的就是被人指背了,更何况是当面吐脸呢?父亲当时并没有打骂我,但这事让我内疚一生。也因此,那年的春节更是让我刻骨铭心。

由于我的“提前支取”,家里两个劳力一年的分红就所剩无几了。原本有户人家杀了年猪,答应帮父亲留下了五斤肉的。后来一听说我偷钱买书的事后,就二话没说,把肉转卖给了别人。没有肉,年三十时,母亲只好杀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加上一些黄豆、海带什么的,炖了有满满的一大盆。虽然我做了错事,但父母亲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吃饭时,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夹了一个鸡肘子放到我碗里。我自觉内疚,就嗫嚅着跟妈说,我不想吃鸡肘子。又夹起鸡肘子想往母亲碗里塞,不存想,人小手无力,再加之筷子一滑,鸡肘子掉在了地上。桌子底下的大黄狗一见桌面上掉下个“大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就叼住了……母亲心疼得不行,在旁边直跺脚,但实在挽救不回来了,也只好大气地说了句:“算了算了,让大黄也过个年吧!”大黄狗跑了,母亲从盆子里找出另一只鸡肘子放入我的碗里,用命令的口吻说:“不要再夹来夹去了,再掉就没得吃了。”顿了顿,母亲又补充道,“你要读书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你就不该偷钱去买书看,到底这个偷字是不光彩的。还害得你爸帮你背个大冤枉。以后学习上有需要,尽管讲,现在只要认真读好老师教的书,将来想看什么样的书没有呢?!”母亲语重深长的一番话,让正在咬鸡肘子的我霎时泪如雨下,掉在鸡肘子上的眼泪吃进嘴里是咸的也是甜的……

让我们三姐弟心碎的是,母亲由于常年劳作,积劳成疾,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在我初中还未毕业时她就离开了人世;五十不到的父亲为了抚育我们兄弟也再也未找个伴(他是怕我们兄弟受后娘的气)。九年前,等我们姐弟几个的生活刚有了点起色时,父亲却追随母亲一同住进村子后山那个叫李家园的小山丘了,抛下了他们的崽女们都走了。从那时起,我对故乡的牵挂似乎只有山上这两堆黄土了。以至于多年来,我对这个地方若即若离,心不在焉。逢年过节不回老家也就罢了,却还总要在内心找各种理为自己开脱。但是,每当我在深夜在无人之际,故乡那许多的人和事却又像电影一般不断涌现在我的脑海:或一山或一石,或一房或一树,或一人或一犬,总之,过去与现实、生者与逝者,常常似电影般连在一起,在我脑海中交织出一段段鲜活的剧情。其时我才知道,我真像文学家们在文章中写的那样,故乡终究是牵在我身上的一根线,我是一只飞到哪里也不断线的风筝!

想到此,不禁热泪盈眶。

“想什么呢?”同事推门进来了,打断了我的思绪,说,“整天多愁善感的!”

我蓦地回首问他:“今年春节你回不回老家?”

“父母亲都不在了,老家只有一个叔叔,一个姐姐,还有几个亲戚也是穷得很,再加之没抢到回家的车票,我们一家人还是打算在广东过了。”老乡加同事阿果苦笑,“其实,辛辛苦苦回家去一趟都没啥意思!”

我不再吱声,继续陷入沉思。

比起南方广东来,故乡还比较穷。但听老家的叔叔说,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深入,现在乡亲们都基本上住上了新楼房,水泥路也通进了每个小村庄。故乡毕竟是生我养我哺育我们的地方,故乡还有那么多熟悉的亲人、朋友、同学、乡亲,这么多年不见了,他们都还好吗?去年七月份祁阳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水,淹掉了乡亲们好多的房子,淹掉了乡亲们的庄稼,他们今年的收成怎么样,房子修整好了没?他们的年还能像去年前年那样闹热吗?是的,没有那片热土的哺育,我们哪还有机会来享受城市的繁华。父母虽不在了,他们不能目睹孩子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可没有他们当年的辛苦养育和付出,哪有我们今天的安逸。父母虽然走了,相信他们的灵魂还在,并且一直在故乡守望我们,只要我们一踏上故乡的土地,他们那颗在黄土里的心也是会感受得到的、会感受得到的。我坚信。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过年回家,已不需要理由,落叶归根,倦鸟还林,从来就是咱中国人骨子里的传统。什么春运高峰、什么车票涨价、什么高速堵车、什么体力透支?都阻挡不了游子们回家的急切的脚步和那颗迫切的心。这是酸楚的折磨,又是奢侈的幸福。游子们终年的在外乡奔波行走,为梦想打拼,总在寻找他乡的故事。不管这些故事是写满辛酸无奈,还是写满骄傲辉煌,都始终走不出家的视线。在游子们眼中,家,永远停泊在他们心灵深处最温柔的地方。对于每一个出门在外的人来说,家,就像自己心目中的宗教,回家是这个宗教中最急切、最虔诚、最盛大的仪式。

车票已买好,行囊已装满。不管有钱没钱,不管旅途多苦多难,今年我一定会回家过年!

作 者 简 介

苏得平,职业鞋匠,温暖大叔。性情中人,文字中人。有文字散见于《羊城晚报》、《广州日报》、《深圳特区报》、《辽宁青年》等。不喜烟,不嗜酒。忙时搬砖运石,为半斗米弯腰;闲时听歌写字,乐山乐水逍遥。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




重要通知:根据广大作者的要求,【“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延长一个月,至农历的正月二十(即2018年3月7日)截稿;统计期为10天,至农历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3月18日)出奖!

评选办法征文将根据“文章点击率”、“打赏率”、“评委意见”进行评选;获项作品领取证书和奖品后,新媒体《行参菩提》即获得版权,结集出版时不再向作者支付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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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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