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兰丨大伯(小小说)
大伯是奶奶的第二个孩子。爷爷去世很早,大伯就早早地当起了家中男孩应有的责任。也就早早地结了婚。大妈一共生了四个女儿,伯父没有男孩,就叫大姐招了亲。
大伯和大妈感情笃深,大妈走后,大伯失声痛哭,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一个人老是沉默呆坐。
大伯个子很高,脾气是个急性子,属于心直口快之人。走路的姿势也很快,老年后喜欢背着手走路。
大伯的家盖在台子上,也就是一座小山的山脚下。西房北面有一孔窑洞,幽暗深邃,不过我没有进去过。
屋前的空地上整齐地码着一堆一堆的枯树枝,有一间大大的草房,养着几只羊,几头猪和十几只鸡。有一只大黑狗拴在那棵老杏树上,大门左边是一棵歪枣树。
屋后面有一块大大的菜园,菜园右侧有一泓清澈透碧的泉眼。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在哪里玩。哪里有五光十色,琳琅娟秀的小石头,水中有小鱼和小虾在游来游去。就是现在去大伯家,那泓泉眼我是一定要光顾的。
大伯喜欢我,老是给我讲一些村里村外,从前和现在的奇闻轶事,以及不知谁杜撰的一些杂事。我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的听。其实是陪大伯聊天。现在想来,大伯也有寂寞的时候。
大伯家盖了两层新房,由于新房地势比以前低,大伯始终不愿意下来住。他留恋老屋,留恋老屋的物件,一个人睡在上面,到走时也没有下来过。
去年大伯病重,我去看时,面容有点枯槁。我走的时候,他流着泪,语气哽咽。两个月后,不幸撒手人寰。
大伯没有上过学,不识几个字,但他对土地以生命与之,热爱农业劳动,把劳动工具当作宝物。每次劳动完毕后,蹲在地上用一块旧布把用过的劳动工具擦得锃亮,放在屋檐下。下雨的时候,放到厢房里了。冬闲时,一排排,挂在屋梁上,井然有序。
大伯喜欢抽烟,喜欢喝烈性酒,喜欢泡茶喝。冬天坐在热炕上,炉子上茶壶里的水开时,泡一杯浓浓的茯茶,等茶温时,细细啜饮。说茶能提一天神,临睡时不宜喝。
大伯一生勤劳节俭,父亲给的一件呢大衣,竟然穿了好多年。也许大伯的一件上衣能穿个二,三十是再平常不过的。夏天大伯喜欢穿一件白衬衫,洗得雪白。秋天是一件蓝黑对襟上衣,冬天是黑色棉袄。我记得大伯除了穿过这三种颜色外,再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
大伯喜欢种树,房前屋后都种了枣树,核桃,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时令水果。老年后,已是四世同堂,每天还赶着几只羊上山放牧。
冬天,大伯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他在高处,像雄鹰一样,三川景色尽在他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黄河逶迤,公路如砥,草甸秀美,鱼塘似镜。
大伯常常面向黄河沉思,也许他是在回忆一些曾经的往事。这都是他八十多岁以后的事。
亲人的离世是一次痛苦的打击。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作者简介:
幽兰,原名宋亚兰,青海省民和县中川人,土族。现居山西运城。新媒体《行参菩提》2018年度十大金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