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尘封：故乡春节的美食

                     故乡春节的美食

                                                 鲁人

          我随祖父母在故乡时，春节的美食其实是简陋的，但于乡亲们来说又实在是佳肴。

        那美食中，必不可少的是鸡冻、炸鱼丸、炸面鱼、年糕，多是乡间很普通的材料制作的。却也是年年正月间必备的食物。不论家境如何，总要准备。至少年三十、初一和待客的桌上是不可少的。这一切大约在腊月末的几天都准备停当。

        每到此时，我总会帮点小忙。到鸡窝掏鸡是之一。做鸡冻，是以鸡为主，佐以猪蹄。我家虽只有祖父母加我仨人儿，但要待客，一只大公鸡是至少的。那鸡都是家养的，要现掏来杀了。掏鸡要在早晨，打开鸡窝门，看着鸡们一只只出来，逮那事先定好的一只。如鸡们预感到末日将临，不肯出窝，便只好探进手去一只只掏出来，直掏到要的那只为止。验明正身后，杀鸡退毛的事归祖父。净得连内脏都去了的鸡又转交给祖母。剁成块后与早卸散的猪蹄一同入锅，加料炖至肉近脱骨，便停了火，淘进带釉的大瓦盆里一凝，这冻便成了。鸡冻不像我后来吃过的肉皮冻，可以四四方方的切块，而是用筷子挑起来颤颤巍巍的，常要用碗去接，不然可能会中途坠落。因此，入口即化，清鲜爽口，还有烂香的鸡块、蹄块。

        炸丸子分两种，一是肉馅、胡萝卜、白菜、香菜及面和成稠糊状炸，并不稀奇。但味道总与其他地方的炸丸子有种说不出的区别，那种香可能只会出自乡村的锅灶。还有一种炸鱼丸，用的是一种体形挺小的鲨鱼，干的鲜的记不清了，但都带皮，印象那青白的鱼皮手感颇类细沙纸。鱼肉切成小块淹过，蘸面糊入锅炸熟。炸鱼丸除略带鲨鱼特有的腥味，其它具佳。故乡吃丸子的方法颇异于其它地方，总是将凉丸子火通热蘸酱油，非吃得人恨盘中丸子太少不可。那鲨鱼不知是鱼少，还是因为当时故乡清贫，非春节，平日是绝迹的。

炸面鱼不知是否故乡独有，反正故乡之外，从来不曾吃过也未见过。其名“面鱼”是否此二字，亦不得知。想来大概不错，因为那“面鱼”的形状之一确是鱼形。炸面鱼是炸一种蒸熟的面食。过程是将面用一种木刻的模子扣出形状。那忙我是抢着帮的，因为好玩。扣出的坯子一排排摆在大面板上，或鱼或花或吉祥图案，总有六七种。蒸熟，凉后入油锅，微火慢炸，至金黄捞出，掰开时，由外向内，颜色渐浅，油浸入半指的宽度。视觉效果极令人垂涎。那时故乡油水很缺，炸面鱼也只能一年一次。

         年糕则与南方完全不同，不是江米而是黍米，形如小米，色亦黄，却很粘。大铁锅支上箅子，和好的面铺在屉布上，上面点一些大红枣，蒸熟，掀开大大的木锅盖，热气腾腾中便见年糕金黄，大枣鲜红，喷香扑鼻。年糕很粘，凉后变硬，切块盛入食浅。吃时必蒸或以油煎，夹一筷子，能拉挺长不断。江米年糕有一种江南水乡特有的清爽香味，而故乡的年糕味道却颇厚重，香得有点腻，典型的北方味道。另外，故乡的黄年糕只用黍米面，而不会直接用黍米做。

         故乡在鲁北，关于这些美食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记忆了。如今故乡春节的美食定然要丰富许多了。虽然，阔别故乡已久，我家里鸡冻、炸丸子至今仍是父亲保留的传统节目，且总为来客所赞扬。         (原载《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