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干亲(一,二)

干亲

文/胡桃夹子

(一,相识)

没有血缘的两家人,因为相处的好,相互欣赏,结成的亲戚就叫干亲。


西庄的陈家和前解庄的解家就认了干亲。


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虽然对周边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可对两家人来说,就是一个大事。因为两家由当初的萍水相逢,到后来成了亲戚。


这陈家和解家结了干亲,不为钱,不为利,就因为两家都是互相珍惜的,善良的穷人。


一九六0年冬季的一天。我母亲在家门口晒太阳,一边纳着鞋底。抬头看到前面的湖里(田里)有一个人影,像在找什么。等走的近了,看到是一个穿着单薄的和我母亲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母亲站起身来,问这中年妇女:这会湖里还能捡到什么呢?那妇人馁馁的回答:找点白玉秧子,回家喂猪的。我母亲看着中年妇女:你哪庄子的?前解庄的,中年妇女回答。母亲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中年妇女说,来家坐会歇歇吧。那中年妇女答应着就来到了我们家门口。母亲递了一个凳子给那妇女。等坐下来后,母亲才细打亮来人:四十多岁,小脚,穿着一双旧灰布鞋。青色裤子,打着白布绑腿。上身穿一单薄的夹衣,面色苍白,头发随便挽了一个鬏,扎一条旧围巾。母亲给她倒了碗热水,那中年妇女接过喝下。母亲问:家里几口人啊?那中年妇人叹了口气:一儿三女共五口。孩子爹去年病故。现在家里断了粮食,家里几个张口的等着,出来想捡点野菜什么的回去弄给孩子吃。母亲听到这,明白这个季节断粮意味着什么。


一九六0年的下半年,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一年。那时候可以说十家有九家揭不开锅。大队办的食堂也因没了粮食也停了。社员们又各自回家开了小伙。可这开小伙没粮食,拿什么下锅啊?大家就挖野菜,捞水草充饥。


母亲回屋里给这个妇女装了一包玉米面,把墙上挂着晒干的萝卜婴子给了这妇女两捆。又把自已一件半新的夹袄从箱子里拿出来递给她,然后安慰说:先拿回去度几天,不能让孩子们饿着,等没了再来。那中年妇女对我母亲说:现在都缺吃的,你家也有老小啊。母亲说:我们人口轻,母亲指了指正在一边玩耍的我的哥哥说:我家就这一个孩子,粮食够吃的。话说到这,那中年妇女也就不再推辞,起身拿着东西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中年妇女后来成了我和哥哥的干娘。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那次之后,干娘又来过好多回,偶尔还带来了她家的孩子,每次我父母亲都善解人意的没让干娘空着手回去。这样慢慢的两家就熟了。


后来日子好起来,两家人聚在一起拉闲呱时,干娘常说:没有我们家当年的接济,她家的人口不可能都能活过六0年。我母亲这时候会客气的接过干娘的话说:都过去了,几捆干菜不值得一说。

(二,认亲)

饥荒像瘟疫一样席卷了安徽,河南山东等几省。


因为基层领导的打着肿脸充胖子。对民间闹饥荒隐瞒不报。说是不给国家添麻烦,支持国家还苏联外债。但是农村饿死人的情况,还是被有正义感的记者捅了出去,惊动了中央高层。中央非常重视,立即开国库赈灾。随着上级救济粮食的发放,各地的灾情才有了缓解,饿死人的现象才停止。


听说当年出现这样的怪事:老百姓已揭不开锅,公社粮仓有粮,但干部就是不开仓。说是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援国家。满湖的即将成熟的小麦,就是允许捋一些回来充饥。就连那湖里的大豌豆苗也让队长看的死死的。那时候胆子大的就夜里下湖偷这些半熟的小麦回来连壳煮着吃。豌豆苗是去湖里偷庄稼的人先吃饱了,然后再揣在衣服里带回来。据妈妈说:当年是老天开眼,那年湖里到处都长着野菜,特别是“野灰灰菜"多,这野菜人能吃,不像那“妻妻牙"(一种野草)又苦又坏肠子。


因为干部的严格控制,公社粮仓,生产队仓库大门都是紧锁着,并派有专人看管。人见不到粮食,又长期吃野菜,树叶,树皮充饥,好多人身体出现了浮肿。那时候除了干部能吃到粮食,大部分社员都脸呈菜色,全身浮肿。


曾有这样一来让人听了,又笑不出来的笑话。当年上级来检查社员生活状况。看到社员一个个浮肿的样子,就问基层干部这是怎么回事。基层干部却是回答:生活好,吃胖的。就是这些干部,蛮报饥荒,导致大面积出现了饿死人。据后来一位在河南“支农"的干部说,有一个村子三百多口人,竟全部饿死。安徽的灾情也很严重。听后来我父母亲说:好多庄子都饿死了不少人。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起不来。由于吃不到粮食,人也没力气,就是抬一个死人要四个“壮劳力"才可以抬的动。可见当时的灾荒有多么的严重。


里面多是人祸的因素,当年地里可没有少收粮食。


当年因为我们家人口轻,我父亲又为生产队看菜园子。没粮食,我们家可以吃菜裹腹。所以我们家安全度过荒年。干娘家因为我家的及时周济,也万幸的没伤着一人,全家也是平安度过六0年。


这一天中午,干娘带着他的儿子(我的干哥哥)来到我们家。正巧我父母都在家里。干娘放下手中的礼物(其中有干娘给我哥哥做的一双虎头鞋子,一顶儿童小花帽。)坐下后,对我父母说:大哥大嫂,没你们家的救济,我们全家不能度过这六0年。这个救命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是报不完。我就这一个儿子,为了表示我们全家的谢意,让这孩子给你们做干儿子吧?当时我的母亲让干娘一番话说的已是热泪盈眶。母亲说:你的儿子就是我们家的儿子。从今以后我们俩家就是亲戚!干娘听我父母已允诺,就对她的儿子说,快给你干娘干爷磕个头。


自此,老陈家和老解家就结了干亲!


【原创:灵璧禅堂湖人氏陈长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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