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皂荚树下（八）
皂荚树下
文/灵璧石秀
（八）
我出生在金秋八月，听母亲说，我刚落地的时候，又白又胖，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小可人儿。在孙子辈中，我是我们家的老大。因为家里面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小孩子的欢笑，所以，我的降生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惊喜，自然而然地家里面的温暖与万千爱意就全部归集到我一个人身上了。
那一年隆冬时分，爷爷和父亲随老街上男性劳动力一起到远方兴修水利去了，家里面就剩下奶奶、母亲、小姑和不到五个月大的我。一天早晨，母亲提着竹篮到后院外的沟渠中洗红薯，奶奶和小姑在厨房里面忙活。眼见得饭快做好了，奶奶让小姑看着锅，她来给我穿衣服。奶奶走到我睡觉的床前，掀开被子却没看见我，奶奶赶紧摸遍床上的每一个角落，可除了被窝里面刺骨的凉意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奶奶吓坏了，赶紧跑到后院中喊我的小姑，小姑赶紧跑到后院外喊我的母亲，母亲刚刚把一竹篮子红薯放进方才砸开的冰窟窿中，突然听见小姑的呼喊，她扔下竹篮子赶紧向后院跑来，任由那满满一篮子红薯纷纷坠入水底。
母亲把床上面又翻了一遍，仍没找到我，她弯腰看向床底下，猛然看见我倒栽葱似地立在床与墙的夹缝中。母亲急忙把我抱了出来，此时的我脸色铁青，好像没了呼吸。我的头皮被剐破一块，流出来的斑斑血迹已经和头发一起，结成了厚厚的硬痂。母亲解开棉袄的纽扣，把我焐在怀里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我却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奶奶、母亲和小姑都哭了起来，她们的哭声惊动了租住在隔壁邻居家的一个东北货郎。那个东北货郎匆匆赶来，脱下那件他从东北带过来的裘皮大氅，覆盖在我的身体上。
许是那件大氅着实太温暖了，所以只一会儿功夫，红晕就慢慢地回到了我的脸上，渐渐地，我竟然在那件大氅中睡着了。
一件大氅救了皂荚树下老胡家孙女的一条性命，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在老街上传开了，小小的我于是就成了那一年隆冬时分老街上的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爷爷为了感谢那个东北货郎，就把我家另外一处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打扫出来，送给那个东北货郎居住。那处房子在王婶家附近，与王婶家相隔二十多米的样子。
和这个东北货郎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和我小姑年龄相仿的小货郎。听说这个小货郎是老货郎在外面捡来的，小的时候，他整日跟在老货郎后面走街串巷；稍稍大些时，就帮着老货郎整理换回来的旧布片和破鞋底儿；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每天早晨，他和老货郎每人挑一副货郎担子，摇着拨浪鼓儿，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或者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背道而去，傍晚的时候，他们又从相反的方向回到老街上。
小货郎皮肤白皙，眼窝深陷，眼珠子漆黑有神，特别是他那一头自然卷曲着的头发，在老街上显得特别引人注目。老街上有一位德高望重、见过世面的老人，他说这个小货郎是少数民族，但是具体是哪个少数民族，他也不知道。
自从小货郎搬到我们家那座老房子以后，小莲便和他走得近了起来，小货郎经常送给小莲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小莲也经常给小货郎缝缝补补的。如此，老街上便有了一些风言风语，人们议论纷纷说小货郎喜欢小莲。
这样过去了两年，一日老货郎突发重病死了，独留下小货郎形单影只，老街上的人们以为小货郎会离开老街，寻他的父母去。但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小货郎非但没走，并且他还把老货郎的生意更加地发扬光大了。小货郎在我们家那座老房子里面，垒起一个泥台面，开起店来。由于每天不需要再早出晚归，所以他和小莲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也就跟着愈传愈广，愈传愈活灵活现。
王婶岂能容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就整日里她拉着小莲，往胡诚子家跑，想以此断了小货郎与小莲的联系。
王婶的良苦用心终于有了结果，小莲与小货郎之间的传闻，从王婶把胡诚子从桃林深处的那间小房子里面揪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戛然而止了。但是现在，小莲的孩子越长越像那个小货郎，尤其是孩子的那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更是与小货郎如出一辙。人们瞧见那个孩子，不禁又把那件陈年往事翻出来，重新议论一番。刚开始的时候，王婶听见人们的议论还会反驳，但是随着孩子一天大似一天，王婶终于无话可说了。
在胡诚子离开老街的那天早上，小货郎也走了。但不同的是，小货郎自从走了以后，就一直杳无音信，没有回到老街上来，可胡诚子却在那个皂荚花肆虐于枝头的季节，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未完，待续。图片来自百度】
灵璧石秀，原名胡瑰丽，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