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梅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十七岁的夏天，在蝉鸣风吹的树下，你抱着篮球笑嘻嘻来和我告白。我问，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啊?你说，因为夏天到了啊，人们相爱会变得很容易。
我闻到空气里的橘子汽水味儿，看着你亮晶晶的眼睛和额头上的汗滴，心想你说得真有道理。
我期待的，就是这样的夏天再来一次吧。
初夏时节，各种野花都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吸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
石榴花渐渐开放了，绿叶衬红花，美丽极了。远看，它像一片烘烘燃烧的烈火，又像黄昏升起的红艳艳的晚霞。
仲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着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蝉鸣无止无休，温度三十五六。小区里长满了旺盛青草，野蛮地向四面八方伸展，空出一小片露出泥土的地皮。
吊带露脐，热裤齐臀，人字拖。你穿上裙子，提醒我，夏天来了。
洗完澡，和你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喝着清爽的菠萝啤，谈论着我们并不了解的事物。
微风吹过每一片树叶，月光像凉水一样把我们洗了又洗，我们将永远不会再遇到那样的美好。
女人们，在院里铺一凉席，和孩子们躺在上面仰望星空。男人们，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光着脊梁，肩膀上搭着毛巾，到街上走走。下午七点的白昼，地还是烫的风却是凉的，一路都是湿发穿着拖鞋溜溜达达的人。
早晨小城的夏天是露水打湿的草叶，水淋淋的。鲜嫩的日出，从那开始。小城的夏天是被金铃子青翠的叫声唤醒的。它的歌声真亮，带着夏天的灵气。屋舍上的炊烟醒得最早，滋润的浅灰色，或雾气般的乳白色，袅袅升起。
向窗外望去，蓝天、树木、鸟鸣，欣喜和愉悦。出门，晨跑。每个擦身而过的人，都带上了水汽弥漫的沐浴液花露水味儿。
电风扇发出规律的嗡嗡声响，水泥地贴着皮肤那一层轻微的冰凉，看到三分之一的《烟雨蒙蒙》，半块儿西瓜挖空了瓜瓤。
长长夏日，最让我倾心的，莫过于能睡到六点多的午觉。
睡到日落山冈，意识蒙眬恍若隔世，不知今宵何年。在床上磨蹭良久，慢慢起床，妈妈在厨房忙碌，菜刀在砧板上刀影交错，暖暖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旧日光景重现，待她回过头，轻轻道一声今晚吃什么。
西红柿切开，洒一层绵白糖，用冰凉的井水冰镇之。端出来一看，糖已细细融化，似意犹未尽，黄瓜，莴笋，也尽数切细，浇上油盐酱醋。主食是凉面。下好的凉面亦用井水浸过，然后配上切碎的葱、姜、蒜瓣、咸菜，拌上香菜，浇上蒜泥，淋上醋，调上芝麻酱。
吃下去，五脏六腑皆清爽畅快，好似顿悟，所谓醍醐灌顶。更不要提冰棒雪糕，可乐啤酒。
吃完饭，我喜欢沿着河岸漫步，我喜欢河水中那漫卷的夕照。夕阳最美的落脚点，就是河面了。进了水中的夕阳比夕阳本身还要辉煌。当然，水中还有山峦和河柳的投影。让人觉得水面就是一幅画，点染着画面的，有夕阳、树木、云朵和微风。微风是通过水波来渲染画面的，微风吹皱了河水，那些涌起的水波就顺势将河面的夕阳、云朵和树木的投影给揉碎了，使水面的色彩在瞬间剥离，有了立体感，看上去像是一幅现代派的名画。
我爱看这样的画面，所以如果没有微风相助，水面波澜不兴的话，我会坐在河滩上，安安静静地看上一刻。岸边的玉米小麦地里，蚱蜢多得像草叶，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柳叶打着卷儿，小花草低着头，蚊子络绎不绝地飞来，围着我嗡嗡地叫。蜻蜓低低地飞在湖面上打转，这是在向鱼儿报信:好消息，就要下雨了。
突然一阵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南部天边急涌过来，还拌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风夹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掉下来，打着窗户啪啪直响。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白白花花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那些水花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喷泉。水花落在地上的时候，又变成了一个小小水泡，小水泡看起来像一顶顶透明的小帽子。细心看那雨点变成一个个小帽子的过程，真是有趣极了!
风呼呼一吹，就把我从一个人生路口吹到另一个路口。
回不去那个夏天，回不到那个时令，蓝天、白云、小河，行人匆匆，我们都远去了，向着我们的梦想，向着我们的希望，渐行渐远。
今年夏天，我来到河边，时光仿佛不再流动，心情写在纸上折成了船，明知道会沉在水底，却还是希望能漂到你身边，有一种清愁在心底浮起。
现感觉夏天的到来，不是因为天突然暴热起来，也不是因为日子一天天被拉长一天天被寂寞爬满。就只是那么一下，听耳边再响起那首很多很多个日日夜夜前的那首曲子，那首林志颖唱的《十七岁那年的雨季》，然后夏天就轰地一声来到了。说不清这往日的情愫，如何慢慢被激化，又如何像蘸水的墨一样慢慢在宣纸上渲染开来，如何如何充斥一切尽可能的气息，又如何如何沉醉一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
夏天的时候，就喜欢上你喜欢的冰糖雪梨。顶着热和不热的太阳，骑着单车飞快绕过几条小巷，摇着清脆的车铃一边听梧桐叶和着风的微响，去那家散发古木香的陈年水果铺买梨。精选漂亮而硕大的雪梨，用心洗干净，然后将梨平整切成片状。我说我还是切成一瓣一瓣的好，像花一样漂亮。后来只是在锅内加上足够的水，一直到它发出滚滚的声响，加入冰糖，一片一片放入梨，一直到水的颜色是你喜欢的淡黄。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看着火热的阳光透过客厅玻璃窗打进来的样子，还有那明晃晃的水杯。依然是短袖短裙短裤，下午猛开的空调，又让我觉得寒冷了，索性找来薄被单，像佛祖一样一样地将身子裹起来。我说这是化炎热为温暖，可不这之间仅是一层被单的间距?我想到这时的你肯定又会说我是傻子。
风扇在转动，老师在讲，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地响。同桌疲倦地趴在课桌上酣睡。
夏天的傍晚，从宿舍走出来，迎面温热的晚风，走在校园路灯下昏黄的小路上，听见远处嘭嘭的篮球声，这就是我的夏天。
作 者 简 介
张继梅，八零后，毕业于河南省团校少儿教育专业，个体经商，现居河南新县。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会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爱看书，爱写字，爱思考，崇尚自由、个性、灵动的文字。今年重拾旧梦，共发表散文、小说共计三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