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之二丨栉风冒雨探岳阳/张晏斌

情真意切访南托

南托是水电八局在长沙的基地之一。那里有我两位最为牵挂的朋友:一为郑锦祺、一为李传军。

先说锦琪。他自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毕业后,与我一起分到八局基础支队。诚实、本分、厚道,是这位福建仙游人的基本特点。那时与我分在一起的还有李宏德、李德超两位苏北老乡。他们与锦祺是大学校友,此外还有上海外语学院的姚福全,这位“阿拉”也是农家子弟,其本色与锦祺、德超同。殊途同归的几个人自然而然地凑拢到一块,工作之余经常相聚,谈形势、说理想、聊见闻、讲故事。到了星期假日必定欢聚一堂,把从集市上买来的鸡鱼肉蛋和蔬菜烹调成一桌佳肴大快朵颐。在这些场合中,锦祺照例做得多说得少,笑嘻嘻看着大家“侃大山”,偶尔插上一两句,却也不乏精彩闪亮之点。一年之后,我调到局机关,锦祺、福全调八局子弟学校做教师,德超、宏德仍留基础支队。再后来锦祺娶了局里一位老干部的女儿张立香为妻。立香家有继母日子过得不顺,现与锦祺结为伉俪,如鱼得水,琴瑟和谐,小家庭虽不富裕,却充满了温馨与欢乐。我曾多次到他们家做客,总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我调回江苏后,两下里天各一方消息渐阙。直至此次动身赴长沙前,从元春处了解到他家的电话号码。急切地打过去,才知道锦祺患了帕金森症,行动不便,更增强了前去探望老友夫妇的欲望。

再说传军,他不是我这个年龄段上的人,只能算是小友。当年在乌江,他是一位文学青年,对本人的新闻与文学作品颇为关注和赞赏,亦因此与我结缘。我常趁工作之便去看望他,并由他又结识了罗武强夫妇。几个人常聚在一起“打牙祭”,闲谈主要还是围绕着社会、人生、文学创作一类的话题。他与武强的人生态度都是积极进取的,为人都很淳朴、厚道。这么多年中,世事茫茫,不知道传军过得怎样,现况如何?

赴南托探望,是传军胞弟传华及其夫人秦红开车带我去的,出长沙城南行不过几十分钟便到了。南坨基地规模不小,小区里遍植树木花草,环境不错,惟房子大多老旧,且一式的6楼小高层。听说我们要来,传军早早地等在楼前,待到近前才看出他并无大的变化,单是老了些。进到室内,觉得住所空间虽然不大,却也收拾得干净整齐。交谈中得知传军已于近年退休,时不时地写作一些诗词和大众演唱材料,大多清新可喜。谈吐风格一如当年慢语轻言,却洋溢着对我这位“稀客”极有热度的欢迎。退休工资虽然不高,但老两口别无负担,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午间,传军假一小酒馆请我吃饭。应我的要求请来女“艺术家”石望平餐叙。在当年八局的文艺舞台上,她绝对算得上是一位活跃人物。此人酷爱文艺,不仅自己极具表演才能,而且善于组织编导,许多大型歌舞节目,皆出自她一手策划经营。此番相见,感觉容颜虽老了些,但精气神皆旺。这些年来她一直领导着南坨的一支歌舞队,活跃在八局和社会上的文艺舞台。不管她有没有专业职称,我是以“艺术家”目之的。愿幸福与快乐永远伴随着她!

下午便去看锦祺夫妇。

走进室内,老两口都极高兴。立香说:“听说你要来,几天前我就把床铺收拾好了。这回来,可得多住几天!”时隔三十多年,山东口音未变,热情亦未变。

锦祺笑得合不拢嘴,虽被疾病纠缠,行动不便,但思维敏捷,语言清晰。这位把一生献给教育事业的朋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来时正有一位昔日的学生专程登门拜访,对恩师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由此可见锦祺教学工作的勤奋与执著。交谈中得知,锦祺的两个儿子在各自的事业上都很有出息,平时也常回来看望父母。看得出他们的晚年生活是快乐幸福的。

晚间,立香做了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可惜我年纪大了,胃纳有限,只吃了一小部分。倘在当年,必定风卷残云一扫而空啊!

因为行程紧迫,只得婉拒了锦祺夫妇的挽留而与之依依惜别。亲爱的朋友啊,此一别不知重逢在何年?“只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

离开郑宅,走了很远。回头看,立香在门口站着。挥手间,泪水竟模糊了我的双眼。

栉风冒雨探岳阳

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岳阳楼便成了我心中的一处圣地。追根溯源,是对先贤范仲淹先生先忧后乐伟大精神的崇敬。他那篇震烁千古的《岳阳楼记》所描述的湘中名楼,乃是我情之所系的景观。

吴剑飞深知我心,主动驾车带我前往。一路细雨微风,倒也增添了别样的意蕴与情趣。但待到得那里,雨却益发下得大了。好在带着伞,径直往目的地走去。忽然瞥见湖边有一组塑像,是一勇士张弓搭箭射向一不知名的猛兽。塑像出自什么典故,因雨急,未上前细看文字。穿过古式城门楼,再行数百米,便到了岳阳楼前。烟雨中仰望这座建筑,其实并不高大,更谈不上雄伟。这是一座三层的楼宇,一楼为大厅,有范老先生那篇名文,字极佳。

通读全文,感慨系之。在中国古代,尚有范仲淹这样“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野,则忧其君”的贤臣良吏。而现在,一些人却竭尽所能贪赃收贿,残民以逞。此类鼠辈在先贤面前岂不愧死?假如他们还有羞耻之心的话。二、三楼皆为历代名家的题咏之作,表现了此地历史与文化底蕴的厚重。站在三楼上凭窗远眺,洞庭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那种水天空阔的恢弘之势,就在眼前。此时也还下着雨,却不见“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行;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的景象,湖面上倒是舟船点点,行走南北。目力所及处,隐约有一线湖岸。剑飞告诉我,那边就是湖北的监利县。左前方极远处有低矮的小丘,剑飞说那该是君山了。此山以出产君山茶而闻名于世。因下雨,没兴趣驱车前往观赏了。

立于岳阳楼下的平台上,再回望此一名楼。忽然想到,倘不是范公的那篇名文,这座规模不大的楼宇何能名闻遐迩?反之,如果没有这座楼,那么范公的状物抒情也便没了落脚处。所以传颂千古的《岳阳楼记》是楼以文传,文以楼传。两下里缺一不可,相得益彰。但两相比较,还是文为君,楼为臣,二者不可颠倒矣。

岳阳楼边上有小乔墓,是从别处移来。墓冢并不大,也无特别处。设计者大概想为盛境增添一景观而作此举,其实二者并无实质的联系,将之视为“蛇足”可也。

两位局长一样情

在长沙,八局原局长杨荣强、副局长陈德义先后宴请了我。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乌江,杨、陈和我以及阎于信、宋国华等都是单身汉。中午,大家到食堂打来饭菜,常聚在报社说笑聊天。傍晚则相约到乌江边散步消食,彼此的情谊也在这样一次次相聚中逐渐加深了。后来,杨、陈的家眷先后来到乌江,杨还数次请我到他家吃饭,他家乡腊肉的香气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他出生在川北贫苦的农家,凭勤奋学习考入武汉水电学院。朴实、干练、倔强是他最基本的品格。1982年我调回家乡时,荣强一直帮我把几件笨重的行李箱搬运到火车站,手足之情都在行动中。德义原先在厂房支队搞技术工作,后来调到报社成为我的同事,朝夕相处,彼此的了解较深。我对他的印象是能干而且理智,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却长期得不到重用。而我因一路顺风顺水而性情张扬无所顾忌,也长期得不到重用。到后来,长期从事技术工作的荣强走上了领导岗位,晋升为八局局长。德义的才干也得到发挥,成为副局长。2002年八局50周年庆典时我来长沙,抽空到荣强家做客。荣强拿出酒鬼酒,率领全家上阵把我灌得酩酊大醉,吐得一塌糊涂。可惜那次德义不在长沙,未能与之欢聚,心中不免怏怏。

此次来到长沙,首先电话告诉荣强我的行止。那一头的荣强还是那副大嗓门,还是那股热情劲:“欢迎来我家做客!”

两下里相见,自然欢喜万分。荣强比年轻时胖了许多,但尚未见老态,动作谈吐依然健朗,想是少年时的勤苦和多年的工地生活练就的体魄使然。谈及别后种种,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说到退休后的工资待遇,荣强很是不快。他拿出退休本本,上面记载着到现在每月的工资仅3700多元!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正厅级的国字号大型央企一把手,退休后的薪水竟是如此微薄,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倘在地方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他这个级别的领导人退休工资少说也得万儿八千的!由此可见国家在分配制度上的重大偏颇缺失,虽然近几年来不断进行调整,但收效甚微。欲将差距巨大的双规制变成单轨制,恐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难以实现。

不过硬汉荣强到底还是乐观的,“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想那些干啥?”又问,“家里有茅台,还有酒鬼,你想喝哪一种?”

我说:“上次被你家的酒鬼酒灌得大醉,这次还喝它吧,看能不能再把我灌醉?”

于是荣强夫妇带我到附近的一家豪华酒店,点菜既毕,我俩便推杯换盏对饮起来。但毕竟都是七十开外的老人了,喝到最后,一瓶酒鬼都没消灭掉。尽管是浅吟慢酌,而浓浓的情义却让我的心醉了!

与陈德义兄的相聚,是在他那位于月湖之滨的高层寓所中。三十多年未见,当年英俊的汉子(酷似央视新闻节目主持人康辉),如今须发斑白了,但脸型未变,神态依然,极富磁性的男中音还是那么动听!对我和剑飞、丽琼一行三人的造访,德义夫妇极为欢喜,待之如同上宾。叙谈中得知德义自与我离别后的大致经历,他由学校校长而乌江分局局长而八局副局长,后又任中方总代表与某外国公司合作成功兴建当时国内最大的水电工程(装机容量330万千瓦)——二滩水电站。德义以其勇立潮头的先进理念和娴熟的处事经验,化解了重重矛盾,使工程建设得以顺利进行,仅用6年时间大功告成。退休后德义应聘为一大型公司的顾问,从事工程风险评估工作 ,直至现在仍在东奔西跑,晚年生活充实而富有创意。从哪一方面都可以说,他是一位成功人士。

午餐是在月湖边上的一间酒店进行的。此前德义夫人老杨不小心把事先带去的两瓶高档洋酒碰掉在地上摔碎了,德义若无其事笑哈哈地对老杨说:“你再回去拿两瓶来呗!”

窗外,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点潇瑟,有些寒意。而室内,我们热烈地交谈着,暖意融融,快意沸沸,直不知老之已至矣!

餐后,德义又拎着皮包去赶开往上海的火车。老兄啊,可得悠着点——我在心里对他说。

老少朋友大欢聚

在当年的乌江,我曾长期兼任局机关共青团总支的工作。机关里的年轻人有四五十人之多,分别担任广播员、描图员、会计员、炊事员、消防队员等“八大员”工作。经过适当的组织和引导,这班“小字辈”大多积极向上,勤奋努力,在各自的岗位上表现突出。我们曾无数次地组织时事政治和文化知识学习,开展各种文体活动,还组成青年突击队,奔赴前方施工现场,承担沉重的劳动任务。在物资匮乏、生活艰苦的岁月里,我们排练演出的大合唱《长征组歌》,不仅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而且激发了大家不畏艰难勇夺工程建设胜利的斗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局机关的青年,是当年八局最活跃、最富有生气的一支队伍。正是在这样长期的相处中,我与这些“小朋友”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成为他们的“老大哥”、带头人。对他们中每个人的脾气、性格、特长都有很深的了解,当然也关注并帮助他们健康成长。岁月沧桑,逝者如斯,却总也隔不断我对他们的想念。每每独处静思,当年那些姑娘小伙子们的音容笑貌便一一闪现如在眼前。

十四年前我到长沙时,这些小伙伴们自发地相互转告,并假“湘水人家”大酒店,举行欢迎宴会。身处他们之中,激动欣喜之情无法形容。当时他们大多四十岁开外,依然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说起当年乌江的工作与生活,个个神采飞扬兴奋异常,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种虽然艰苦却很快乐的情境。

此番故地重游,最先知道消息的是王友娥。过了两天她来电话邀我晚间到八局总部原所在地长岺附近的大蓉和酒店相聚。来到酒店不一会儿,朋友们陆续到了。计有:程勇、刘筱丽夫妇,陈尚明、王友娥夫妇,孙战庆、邢汉、刘汉湘、林爱华、李春玲以及元春老姐。除元春外,其余大多是当年机关里的共青团员。到“会”的虽是我的小朋友们中的一小部分,但已够我高兴的了。细看座中人,虽是爷爷奶奶辈的年纪,但都显得年轻、活跃。春玲还是那么美丽、爱华还是那么俊俏、筱丽还是那么可爱、友娥还是那么靓眼、汉湘还是那么富有魅力,而当年的小伙子如今的“小老头”尚明、邢汉、战庆、程勇等,个个都精神旺健不输青年。苍颜白发参乎其中者,晏斌也。

我为他们的真挚情感举杯相谢!他们亦为我的不忘旧情远道而来举杯祝福!我又为他们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而击节赞赏!这些年来,友娥组织了长岺片区中老年女子歌舞队——江河文工团,(春玲、爱华、筱丽便是其中的骨干)不断排练优美的歌舞节目,并多次获得八局和社会上的比赛大奖。再如孙战庆、金巧珍夫妇,退休后购置了一辆房车,近年来游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在游览中丰富了阅历、愉悦了身心。又如邢汉,不断精研字画、收藏,现已成为此一方面的专家。再如爱华,长期以来勤奋学习与工作,在八局财会副总任上作出了重要贡献!凡此种种,都令我欣慰、陶醉。

酒酣耳热,不能自己。情动于衷而发之为声:“亲爱的朋友们,当年我爱你们!如今仍然爱着你们!我永远快乐着你们的快乐,幸福着你们的幸福!愿我们的友情象这杯中的美酒,越陈越香,越久越浓!”

掌声,经久不息;美酒,一饮而尽!

夜阑人不静,更深话语稠。于不知不觉中,酒店已打烊多时,大家只好挥手分别,并且异口同声:“再聚,再聚!”

作 者 简 介

张晏斌,江苏东台人,1946年生。资深高级记者、著名散文与报告文学作家。早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生从事传媒工作。著有新闻与文学作品50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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