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建||雅贼

雅  贼

文/刘洪建

我发现了一个贼，一个窃书的雅贼。

此贼学生模样，带黑色边框眼镜。时值晚春，天气不算太凉，他却着下摆带松紧的黑色夹克，将自已裹的严严实实，在众多逛书店的人群中显得很是另类。只见他不时左顾右盼，大概是发现周围没什么人时，于是便迅速拉开夹克拉链，将喜欢的书夹在了腋下藏好，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书店大门，逃之夭夭。

这是一间老的不能再老的书店，监控缺失，全靠人防，加之店不大，只有一人在收银台处负责收钱，所以偷书者往往多能得手。

曾几何时，我亦曾与此君同道。那会，远离故乡，赴蜀西南峨眉山求学。只因家道清贫，家中所供月银有限，用起来捉襟见肘。独记得，有一次到邮电局取出了爸爸电汇来的三百元生活费，因上月仍有几十元结余，回到宿舍后，趁人不注意将所汇之钱尽数藏于自己的行李包内夹层。没几日，囊中羞涩，存银见底，便将包打开找那三百元来续用，可惜的是将包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了一百元，我知道我的钱被贼偷了。

此贼亦算个雅贼，好歹给我留了三分之一，让我不至于一下子陷于囧境，于是乎，一边写信告之家人，一边省吃俭用，艰难度日。

往月，刨去二百左右的生活费，剩下的大半会用来买书，什么书都买，每回出去逛书店，回时必有所获，少则两三本，多则五六本。有了书的日子，我的生活会变得很充实，有时躲被窝里看；有时蹲厕所里看；有时走路也看，说是痴迷，亦不为过。《三国》、《水浒》、《西游》、《巴黎圣母院》等名著，古龙、金庸、梁羽生、柳残阳等武侠小说，春风文艺出版发行的布老虎丛书等等均被我一一临幸，食之果腹。

可现在不同往日，经济上遇到了危机，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用来买书。可是对于我来说，上街除了逛书店，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有意义的事。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又习惯性的逛到了那家常去的书店，书店分里外两间，隔墙中间留一小门方便进出，书店墙壁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书，中间偌大的桌子上也堆满了书。初冬的季节，书店里挤满了人，倒也不冷。

就这样，我不带目的的随意逛着书店，东翻翻，西找找，寻找着跟我“有缘”的书籍。当我走进书店里间刚看了不一会时，突然，梁晓声的《年轮》映入了我的眼界，它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书架上。早就听闻大名，我便拿起并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看来此书甚是畅销，好像只剩一本了，大概是被翻的次数多了，显得很是破旧。看了看后面的书价，只能忍痛放回，期待下一次钱够了把它“娶”回家。

就在我悻悻然准备离去的时候，发现在书店里间的墙角，有一位仁兄正拉开上衣拉链将一本书偷偷的夹在了腋下，拉上拉链，不慌不忙的出了书店大门。

生怕下次再来时，我喜欢的那个“它”被别人先一步夺走，我决定装着胆子有样学样，趁人不注意，也快速的将书藏在了衣服里，拉上拉链，做贼心虚般游走了出去。那一刻，从里间到外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米，我却觉得很漫长。而且离出口越近，心情越忐忑不安。就当我一只脚已迈出书店大门准备逃离时，负责收钱的慈祥老伯叫住了我，他指着收银台后面墙上贴着的“盗书者三倍罚款”几个大字，对我说：“同学，请自重。”

我至今不明白，他是如何发现我的。幸好，他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提醒了我一下，就挥了挥手，让我离开了。

这是我这辈子偷过的唯一东西。为此，我深感惶惶不安，在收到了家里寄来的生活费时，我第一时间赶到书店，趁看店的老伯不注意，将书款连同一张纸条悄悄地放在了收银的桌子上。

虽然窃书人常用孔乙己说过的 “窃书不算偷”安慰自己，但是他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且被何家人倒吊着打，后果甚惨。而我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贵客。假如当初他搜身，然后报了警，我必堕落，万劫不复；假如当初他不闻不问，任我离去，或许我会习以为常，还会窃第二次、第三次……,抑或窃其他东西，继而在犯罪的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每每想起，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雅贼一词，只是我用来掩盖自己偷书行为的一件华美外衣，虽然此生只做过一次，却让我终身难忘！

【作者简介】刘洪建，1981年出生，江苏淮阴人。初中就读于淮阴县码头中学。后毕业于四川省质量技术监督学校（今西华大学技术监督学院）。在校期间，酷爱文学，热衷笔谈，时有佳作，刊于校报。现任王营镇西坝社区党委副书记，从事社区工作之余，亦不忘攻读。曾获得2008年淮安市“社区论坛”征文比赛二等奖；曾在《淮阴报》等报刊上发表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