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8岁上的小学一年级,在那个特殊的时期,狂飙还没有刮到农村,教室里挂的是主席的像,第一堂课是“日月水火,山石田土”,课本上猴子捞月亮的故事,至今记忆犹新。正儿八经学习了一年,在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时候就成为半耕半读了,耕是义务劳动和学校组织的各种勤工俭学,读是天天破旧立新和改变了模样的课本,现在能够记起的没有一篇古文,没有一首古诗,有的只是和时代有关的文章,或者是拿着小红旗和纸喇叭的游行示威,教室里的伟人像去掉了一张,还要天天要批判那个被去掉的人。小学生什么也不懂,老师说谁好他就是好人,老师说让批判谁,我们就批判他,只知道他和她的夫人都是坏人,并不知道他们哪里坏。
我真正与诗词有接触,是1968年的冬天。那时候大部分人家的大门和屋门上都要题写毛主席诗词或者毛主席语录。小学生并不知道哪些是诗词,哪些是语录。哥哥要结婚了,新房的门上自然也要写上毛主席诗词,上边标的是《清平乐·会昌》: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我根本不知道《清平乐·会昌》是什么意思,父亲要求我背诵下来,我在有抵触情绪的情况下背会了,问到诗词的涵义,父亲不敢解释,说以后让老师解释。教材上并没有这首诗,老师也从来没有讲过,我一直似懂非懂,觉得背诵《清平乐·会昌》是白费了功夫。好在“风景这边独好”一句意境很美,经常借用,也觉得“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很有气势,并不知道“长缨”指什么,“苍龙”又指什么。再后来我辍学务农了,一边读书一边练习书法。有一个农民书法家叫司马学堂,大号司马恭,他和我父亲是好朋友。司马老师写得一手好字,他给我父亲送来三幅他书写的毛主席诗词草书,第一幅是《十六字令》:记得草书的“惊”字写成了“警”,我弄不明白应该是哪个字,只觉得龙飞凤舞的书法很好看。第二幅是《采桑子·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此行何去?赣江风雪弥漫处,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
那时候对诗词一点也不懂,只是经常模仿司马老师的字而已,可惜我在书法上天赋不够,终究没有练出一手好字,连那三幅书法后来也弄丢了。1969年秋天的一个晚上,父亲去邻村给人看病,回来后从口袋里悄悄掏出一页陈旧的书纸,上边是一首诗,他说是曹操的《短歌行》。我并不知道曹操是谁,父亲说:“这可是‘四旧’东西,你悄悄把它背诵下来,不要声张!”我心里极不情愿,既然是“四旧”,何必让我背诵呢?背诵了又有什么用处呢?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只好在昏暗的油灯下低声朗读起来:
《短歌行》背诵熟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到铅印的古诗词,仍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让我读《短歌行》,可能是当时没有古诗词书籍,这是唯一的“书”吧。没有弄懂《短歌行》的内容,平生会背诵的其他古诗词都是父亲口授的,《短歌行》就印象极为深刻。到了1977年的时候,国家的政治形势已经有了变化,父亲借得一本书,上边有几首鲁迅先生的诗,我对其中的《自嘲》特别钟爱,就背诵了下来:1978年春天,父亲去白沙镇赶集,碰见他的老同事杨桢,带回来一张字体清秀的书法条幅,内容正是鲁迅先生的《自嘲》诗,是杨桢先生的行草,写在宣纸上。父亲把书法条幅贴在墙上,两边挂上了我县著名书法家曹真吾先生的隶书对联:“无事此静坐,时还读我书”。第一次看到宣纸上的书法,爱不释手,模仿了一阵子,书法仍然没有大的进步,就再次搁置起来。1979年我考上大学,后来参加工作,一直忙忙碌碌,自然荒废了书法和诗词。虽然通读了《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宋诗三百首》以及大量的诗词歌赋,偶然诗兴大发,也会写一首不讲格律平仄的古体诗,不敢投稿,只能自娱自乐。
本世纪初,我在散文和长篇小说上有了一点成就,当了伊川县的作协主席和洛阳市的作协副主席,和擅长写诗的胡社桥同志过从甚密,偶尔把旧作示于他,他说我的诗很有韵味,如果掌握了平仄,则如虎添翼,大有前途。我仍旧不以为然,骨子里是不喜欢被约束的人,对格律平仄比较反感,认为诗词是雕虫小技,不愿意深究技法。那时我和大部分诗词爱好者一样,能涂抹几笔,却懒于研究格律平仄,认为平仄是老古董。并且理直气壮地认为:时代不同了,文学在萎靡,诗词更加不堪,再去研究老古董就不合时宜了。社桥同志在诗词方面的作为令人瞩目,理所当然地当了伊川县的文联主席,后来他在洛阳成立了诗词学会,还给我弄了个副会长的头衔,一时间诗词学会风生水起,会员云集。他频频鼓励我研究平仄,写出合乎平仄的诗词,不枉副会长这个名号。我终于认真起来,开始研究格律,研究平仄,不断有新诗创作出来,感觉一时间天高地阔,好像步入了金碧辉煌的殿堂,身心愉悦,时有创作。也就在这个时候,伊川县也有一批诗人脱颖而出,如杨明灿、李向前、宋克尊、高志强、张洪涛、李进平等等,前三人的诗早已合乎格律平仄,佳作不断,后三人的诗和我一样是不合乎格律平仄的。我们开始以文学沙龙的形式研究格律平仄了,高志强和张洪涛与我当初的想法极度一致,认为平仄是老古董,不可抱残守缺地刻意遵循。慢慢地我们都认识到没规矩不成方圆,到什么山要唱什么歌。经过潜心研究,我们三个人的诗词终于合乎格律平仄了,并且都有很大的进步。特别是伊川诗词家园公众号的推出,鼓舞新人创作新诗,使伊川诗词的面貌为之一新。洛阳诗词学会还给伊川众多的诗人推出了诗词专题,高志强在诗词创作方面天赋极好,短时间内就出版了诗词专著《洗砚集》,一炮走红,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伊川诗词蓬勃兴起,使伊川诗词名县当之无愧,享誉中原。高志强现在每天读诗写诗,乐在其中,我和张洪涛则多有唱和,伊川诗词爱好者群起响应,大家共同进步,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不可限量。
通过努力写作,我有几首诗也得到了大家的肯定,比如《写诗》:“东风四月巧删裁,遍地春花傍草开。白日诗情难抒尽,三更吟到梦中来。”比如《卵石吟》:“早岁方刚多锐边,不堪圆滑未能偏。激流直下推千里,棱角平移志更坚。”再比如《书愤》:“满架图书未了情,蓬莱自古路难行。薪金换酒且狂饮,沉醉胸中百万兵。”更比如《含饴弄孙》:“孙子堂前爱耍刁,舞抡拐杖作金刀。常教爷背化鞍马,自诩功夫第一高。”今年的《神州诗词》还推出了我的专辑。通过写诗,我切身体会到:勤奋是前提,天赋是基础,思想是灵魂。文学家首先要是思想家,文学作品必须有思想,没有思想的文字是没有生命力的。一个好的散文家或者诗人,往往能够从小处落笔,意境突兀,思想性极好。通过不经意的生活琐事,显示出大道理、大精神。这样的写作过程,就如同雕刻美玉,把玩之间,精品问世,通过作品洞悉世态人情,参透人情冷暖,思想性闪出火花,成为传世之作。文学作品的思想性就是点睛之笔,思想挂帅则作品具有灵魂,有了灵魂的作品,才能惊世骇俗,流芳千古,不然只能是泛泛而谈,昙花一现,在历史长河中自然泯灭。写诗有体会,分享共勉之。我愿在诗词的道理上辛勤耕耘,不求闻达,但慰平生。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王鼎三,字嵩铸,笔名张口笑,河南省洛阳市伊川县人,现为洛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洛阳长篇小说学会会长,洛阳诗词学会副会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出版有官场小说《谁主沉浮》六卷、历史演义小说《洛阳 洛阳》,散文《春秋悲歌》《故园情思》,杂文集《王鼎三杂文选》,诗词集《王鼎三诗词选》。小说连续获得洛阳市第四届、第五届 “五个一”工程奖。另有河洛抗战故事《伊洛山庄》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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