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之罪,在于身为女性

女人之罪,一如人类受压制的驱使所犯下的罪过,也许在施压者看来是必须压制的:但的确有一些时代先驱,能够认同我的拙作不是神经错乱的产物,或是在无病呻吟。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

在18世纪英国及其法律体系所庇护的父权式婚姻制度的背景下,女性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她们只能期望自己觅得良人。不幸的女人,只得委屈顺从,被侵害、被丈夫殴打、丈夫出轨,甚至被丈夫当做娼妓都没有拒绝的余地。离婚是不可能的,法院会认为提出离婚的女性精神不正常,甚至会把所有她所遭受的不幸当做她自己的臆想,严重的还会被送入精神病院。

玛利亚就是这样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作为女权主义的鼻祖人物,将这个故事写了出来。

点击此处开始阅读

【书名】 女人之罪 (Maria, or The Wrongs of Woman)

【作者】[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

【译者】乔毅、袁子奇、张月

【责任编辑】张月

作品简介

《女人之罪》(1798)是沃斯通克拉夫特一部未完成的遗作,通常被认为是她最激进的女权主义作品,整部小说围绕着一位被其丈夫关在精神病院的女性展开;与前作的《玛丽》一样,出身良好的玛利亚也在体面光环背后那毫无体面可言的婚姻之外寻求满足,一切分崩离析后与一位同院的病友展开了一段爱情,同时与一位照顾她的底层女性建立了友谊。

作者谴责的是18世纪英国及其法律体系所庇护的父权式婚姻制度。而另一方面,女主人公沉溺于对浪漫幻象的追求中无法自拔,也揭示了妇女在压迫下产生的情感主义不切实际且弊大于利。作者认为:掩盖理智的往往不是情感的幻象,而是激情,是激情将普通人引入危险错误的边缘,从而导致最激烈的情感并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小说的描述手法包括了哥特式的荒诞手法,唯以此来展现英国妇女所经历的现实情况。除了叙述外,沃氏的这部小说还使用了哲理性的对话手法来展现妇女的无能为力。涉及的主题包括:婚姻与束缚、情感与理智、女人的渴求、阶层与女权主义、母性与女人特质等。

这部小说花费的时间比其他著作更长,几经编排、修改,是一部基于成熟考虑后完全展开的作品。作者还在小说技巧和对精神病院的研究上颇下了一番功夫。可见其心血。直到1797年去世也未完成,由其丈夫将其发表。

作者简介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1759-1797)英国作家、哲学家和女权主义者。她在短暂的写作生涯中写就了多篇小说和论文,其中包括名篇《女权辩护》,她被视作女权主义哲学家的鼻祖。

精彩段落

恐怖之屋与城堡常被描绘为幽灵和鬼怪充斥的地方,这些幽灵鬼怪被特异的魔咒召唤出来折磨人心,吞噬游魂。但是,梦境般的元素,对这所绝望寓所而言又算什么,困坐一隅的玛利亚正在努力找回自己零乱的思绪!

惊讶、错愕、几近精神错乱,让她几乎失掉了所有的感觉。直到一阵锥心的痛楚让她苏醒,一股怒火唤起了她迟钝的脉搏。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灼烧到她的大脑,这让她似乎很适合与这里的凄惨生民为伍,他们的呻吟声、尖叫声并非空谷的风声,也不像小鸟的惊叫。后两者伴随着浪漫遐想,惊惧中亦附带着种娱乐效果;而这里的凄惨语调里则有种可怕的、钻心刺骨的确凿。对一个富于同情心,同时又饱受母性忧虑折磨的人而言,在这些声音中将会遭受怎样的影响!

孩子的身影不断地浮现在玛利亚的脑海中。这个不幸的母亲记起了女儿第一次聪颖的微笑。她似乎听到婴儿喃喃作语的声音,感到她晃来晃去的小指头抚弄着她热烫的乳房,里面满是乳汁,但这备受珍爱的孩子如今也许只剩下徒劳渴望的份儿。她忧伤地想,虽然女儿确实可以从陌生人那里得到母乳的滋养,但又有谁能给这孩子以慈母的柔情和无私奉献呢?

忧愁的阴影本已消退,现在却乘坐阴郁号列车再次袭来。这阴影似乎投射到了她的狱墙上,又在心境的影响下逐渐扩大——她仍为她的孩子感到痛心,哀叹她是女儿身:她将承受性别使然的生命之伤,无法逃脱,同时,玛利亚也害怕她真的逃脱掉了,失去既定的生命轨迹。一想到女儿可能如一粒尘埃一样活着,这想象的痛苦就烧灼着她的耳目;然而若去设想她被弃于未知,四处漂泊,也同样让她感到悲恸。

受了两天烦躁不安的情绪之害后,玛利亚开始更冷静地反思她现在的处境。曾经遭受的暴行把她折磨得无法冷静思考。即使熟知文明社会里的所有恶行,她也无法想象人的心智可以构想出这样的阴谋。她毫无防备,惊愕至极;然而,无论多么阴郁,生命还得继续,不能做行尸走肉,因此不得不在苦难中费力煎熬,在傲然的隐忍中度日。迄今,她只是寻思着如何减轻痛苦,心中的悲愤之情只好暂用蔑视的力量压抑下去。现在,她终于敢用坚韧支撑起自己的内心,并且自问道:在这阴郁的囹圄之中,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呢?难道不是该想法逃出去,救助她的孩子,并挫败她那位暴君丈夫的自私阴谋吗?

这些念头唤起了她沉睡的精气神,自打落入这地狱般的寂寥中就已丢掉的沉着与自持,现在也回来了。虽然当她试图挪动被铐住的胳膊时,愤怒又一次打断了宁静的思绪,但起初占据身心的焦躁情绪业已退去,柔和与静思取代了仇恨。这次的怒火激发的不过是瞬间的鄙视之情,一眨眼便消散于无力的凄笑中;玛利亚已不再认为个人受到的凌辱乃是宽宏的冷淡所能忍耐的极致。

她走近囚室那扇小小的铁窗,呆呆地望了蓝天许久;尽管窗外还有另一番景致:一片废弃的庭院和建筑群的一角,但这些房屋倾圮腐朽了半个世纪之后,经过一番拙劣的整修才勉强可以居住。常春藤从角楼上剥落,修补裂痕和祛除不和谐元素用剩的石料,都大堆地丢在杂乱的院子里。玛利亚对着这番景象不知凝思了多少时日,而其余光景她则盯着光秃秃的狱墙,考虑着自身的境况。其实在她刚进来时,已经愤怒地向这所最恐怖的监狱统治者控诉了自己所受的不公,她语气郑重,脸上没有丝毫恶相或冷笑,威严的笃定感完全压倒了抗议的怨艾情绪;这本应让他对处置结果有所松动,但一切言语终归徒劳。她在想,硬碰硬或诉诸公众又能怎样呢?在没有任何其他武器,也没有足够的办法来将生命的危险和重获自由的几率好好权衡一番之时,只好处心积虑谋算,好歹总会想出些权宜之计。

正思索间,一个面部特征鲜明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迈着坚定而慎重的步子,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直视着玛利亚,就好像是专程来威慑她似的。她嘴里一边说着:“你与其盯着天上的云看,不如坐下把晚饭吃了。”

“我没胃口,”玛利亚回答,她已经决定用温柔的口吻交谈;“为什么要吃呢?”

“尽管不饿,你还是得吃点东西。我照管的女士有一大堆,她们都下定决心要绝食;但一等恢复理智,早晚都会软下来的。”

“你真认为我疯了么?”玛利亚迎着那位女士探寻的目光问道。

“这会儿不疯。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你有时候显得很有理性,我们得更小心地监视着你。你进来之后根本没吃过一点东西。” ——玛利亚应景似的叹了口气——“除了发疯,还有什么会让人对食物这么反感?”

“有的,是悲痛;要是你知道什么是悲痛,你就不会问了。”女侍者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决绝的惨笑,作为勉强的回答,这让玛利亚顿了一下,而后点头道,“我还是吃点儿点心吧:我可不想自杀。——不;我要保持我的理智;慢慢你会明白,我的神智从来不曾错乱过,虽然它可能被最阴险的毒药给暂时阻断了。”

在玛利亚试着纠正她时,这位守卫眉宇间的疑云聚积得更多了。

“耐心点吧!”玛利亚用一种令人惧栗的凝重语气喊道。“上帝!我费了多少工夫去学习要耐心哪!”她的声音近乎窒息,暴露出了她努力压抑着的苦痛内心;一阵厌恶感过后,她平静下来,尽量吃了些东西来证明她的温良,并不时转身看看那个怀疑她的女人,以寻求她的注意,这会儿她正在整理床铺,拾掇房间。

“经常过来看看我吧,”玛利亚带着劝说的口吻道,她正在实行一个情急之下贸然采取的模糊计划,因为在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外貌和举止特征考量了一番之后,玛利亚确信她拥有一种高于常人的善解力,“在你不得不承认我是正常人之前,姑且把我当作疯子吧。”这女人并不傻,是个优于自身所处阶层的人;同时,苦难也并没有过多地凝固和僵化人性的发展,反思我们自己的不幸只会让人性的发展轨迹变得更加有序。玛利亚的仪态举止,而非她的规劝,让她在头脑中掠过了一丝轻微的怀疑,同时激起的还有一抹同情心。但对其他各种习俗的迷恋,以及她对内疚感的驱除习惯,让眼下的她并没去对这些许的触动进行更细微的探究。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