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斗酒诗百篇,林黛玉也有这爱好?你看她喝的是什么酒

在诗歌的世界里,诗与酒总是形影不离,这当中最著名的当数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名句,众口传诵。

还有同样著名的《清平调》三章,也是李白酒后所作:白承诏,宿酲未解,因援笔赋之。

一斗酒,百篇诗,宿醉未醒,下笔成文,李白的酒量或许我们有,但是他酒后挥笔作诗的潇洒才情,我们却学不了。

文人饮酒赋诗的行为艺术,在李白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自李白之后,文士饮酒作诗,似乎成了规定动作,不喝个二两小酒,都不好意思写诗,甚至连大观园里的林妹妹,也有样学样,先来个一小杯酒,然后诗兴大发,下笔行云流水。

说到林黛玉,我们脑海里第一时间总是浮现这样的画面:在秋风秋雨的潇湘馆,在茶香炉香氤氲的书房卧室,她柔柔弱弱、悲悲切切地在书窗前,做她的秋雨词。

要不就是,在落花缤纷的暮春时节,她独自一人,携一柄小小花锄,哭哭啼啼在半山坡上,葬那满地桃花满地伤。

其实,除了读书、写诗、品茶、熬中药、伤春悲秋,和宝玉终日无休止的闹别扭、心事重重、动辄哭泣,林黛玉也喝酒的,而且在作诗前,她还欢喜来一小杯白酒。

关于林黛玉饮酒事,在小说第三十八回螃蟹宴上,描写尤为详细:

黛玉放下钓竿,走至座间,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丫鬟看见,知他要饮酒,忙着走上来斟。黛玉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自斟,这才有趣儿。”说着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因说道:“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宝玉忙道:“有烧酒。”便令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通过这段文字描写,我们知道贾府,日常喝的最多的,其实是低度的黄酒,而林黛玉点名要的烧酒,却是高度数的白酒。

按说黛玉虚弱的体质,更适合低度数的温温的黄酒,但是因为当时林黛玉吃了一点螃蟹,螃蟹性属寒凉,喝口热热的烧酒,正好冷热调和,能很好缓解她的心痛之症。

一杯白酒下肚,黛玉开始选题作诗,然后文思泉涌。

最后菊花诗的评比结果是,林黛玉包揽了一二三等奖:

今日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恼不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

这很自然让我们想到后文写史湘云在芦雪庵吃鹿肉联诗,得句最多,于是众人都笑道:这都是那块鹿肉的功劳。

对于黛玉的魁夺菊花诗,我们也可以依样道一句,这都是那杯合欢酒的功劳。

一杯合欢花浸的酒,于娇弱的黛玉而言,暖心暖胃又解郁,是酒也是药,更是她挥毫作诗,文不加点一气呵成的最佳催化剂,真是一酒多用。

这合欢花浸的烧酒,制作方法也简单,就是在每年五六月,合欢树盛花之时,将其花蕊浸泡于白酒中,密封放置阴凉处,半月后即可饮用。

合欢花味甘性平,中医认为合欢花酒可以安五脏、和心志、御寒气、令人欢乐,所以宝玉才命人烫一壶合欢酒来,对于体弱多病、多愁善感的林妹妹,自然是极好的。

合欢酒御寒解郁之效,在《广群芳谱》里也有记载:

杜羔妻赵氏,每端午取夜合花置枕中。羔稍不乐,辄取少许入酒,令婢送饮,便觉欢然。

可见,这合欢花浸酒,饮之解郁开怀,实有其事。

在此回文字里,还有一则脂砚斋的批语,读来最是伤感:伤哉!作者犹记矮䫜舫前以合欢花酿酒乎?屈指二十年矣。

这则批语说明,以合欢花入酒,是曹家盛时旧事,所以作为批书人的脂砚斋,才特意写下此语,以寄其不胜今昔之感。

前几年,有一部红极一时的宫斗剧《甄嬛传》,里面的果郡王十分喜爱合欢花,因此他的王爷府内,遍植此树。

实际上,在清初的北京城,合欢花确实深受人们喜爱,尤其在当时文人的庭院,被广为种植。

康熙年间,饮用合欢花酒,还是京城上层官员之间盛行的雅事。

康熙朝的红人高士奇,在他的《北墅抱瓮录》里,对其记载尤为详细:合欢叶细如槐,比对而生,至暮则两两相合,晓则复开。采其叶,干之酿以为酒,醇酽益人。

和高士奇同朝为官,又是其好友的曹雪芹祖父曹寅,当年曹家盛时,也一定有过在私人小别墅(矮䫜舫)酿合欢花酒的经历,所以才让二十年后的脂砚斋忆之难忘。

只是,小说里写的是合欢花浸酒,操作简单,批语里写的则是以合欢花、叶酿酒,工序复杂,具体方法,我们亦不得而知。

大观园里也种有合欢树,小说第七十六回写黛玉、湘云中秋夜联诗,史湘云触景生情,对了一句“庭烟敛夕棔”,这个“棔”,就是合欢树,作者还通过湘云之口特意点出:

幸而昨日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是何树,因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用查,这就是如今俗叫作明开夜合的。

中秋夜,皓月当空,庭院中央,一树合欢,结荚累累,那羽状复叶,两两相对,静静闭合。在树梢最高处,有淡淡暮霭,轻纱羽翼般轻轻笼罩着。

这宁静秋夜,因为一树合欢,更衬托出大观园的夜,是这样静谧美好,所以黛玉才笑道:“棔”字用在此时更恰。

想来,黛玉饮酒赋诗时,喝的合欢花浸的酒,用的也是大观园里的合欢花。

年年春末夏初,整个大观园都笼罩在合欢花一片绯红的花海里,这时节,各房丫鬟小厮们,各携竹篮长竿,齐齐出动,采合欢花浸酒去也。

在这最美的人间五月天,采最艳的花,浸出最红的酒。那一坛又一坛合欢花酒里,分明有春的香醇、夏的浓烈、秋的甘甜,还有那一去不返的富贵太平岁月。

这小小一杯合欢酒,在现实中,它是曹家恩宠优渥、富贵荣华的见证,所以脂砚斋才触目伤怀,念念不忘;在小说里,它是多情公子情意绵绵的最好道具,是诗酒趁年华的林黛玉,杯酒诗三篇,篇篇皆珠玉,才情毕露的最好注脚。

可是有一天,当繁华落尽、大厦倾颓,当年的王公贵族、公子佳人,早已人去楼空园也废,在那断壁残垣、荒草离离处,只有棵棵合欢树,依旧日日朝开暮合,年年花开一片红。

只是,再不会有人伫立中庭明月夜,为它们轻轻吟一句诗;再不会有人,年年春末夏初,去采撷它们最艳的花,在岁月深处,酿最醇的酒,送给最爱的人。

原来,这世间,朝开暮合情意浓,年年岁岁红似火的,从来都是叫作合欢的那一棵棵多情的花树,不是这俗世男女、人间情意。

作者:午梦堂主,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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